他猜到多少?或許是他知道了多少?
還是他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用一個揣測的“故事”來試探自己?
蛐蛐的争鳴聲再響,打斷了褚青盞腦中的聯想,她說服自己用最後一個想法穩定心神。
她忙慌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等到聞诏察覺出她的情緒變化,她便已經恢複得若無其事了。
聞诏從書卷上收回目光,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向褚青盞,語氣在此刻顯得有幾分冷漠:“所以你認為這位女子的背叛可曾是有苦衷?”
這其實是很有陷阱的一問,因為無論她回答是或否,聞诏都不會滿意。
她若回答是,那麼就證實了今日她前去主院确實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若回答不是……那麼她此刻可以直接卷起雪兔去往主院“投奔”聞奉跟孫秋雁了。
褚青盞在心中冷哼一聲,心道本公主聰明伶俐,才不慌慌張張地掉入你老謀深算的陷阱裡。
對付此種套路時刻,你越是對号入座地費心自證,往往越是掉入陷阱越陷越深。
唯一可破局的辦法便是出其不意的反套路出發。
褚青盞演得真有其事般,她仿佛成了個陶醉于愛恨情仇中不可自拔的“小傻子”,看似回答卻又碎碎念般自言自語道:“真是好一出撕心拉扯的情仇大戲,師兄愛上女子,因此放下了自己的防備多疑,師弟愛上女子,因此不惜以毀傷師兄弟情誼來找借口接近女子,你應該問我女子究竟愛的是誰才對!”
聞诏:“……”
褚青盞見聞诏的神色逐漸變得荒唐有顔色才繼續開口:“而且我認為,女子的行為也算不得背叛。”
聞诏不知她還要說出什麼新奇的言論,氣笑般一字一句道:“洗、耳、恭、聽。”
褚青盞勾唇道:“故事的開頭,是因為師弟的沉迷美貌,師兄才執拗不過将其帶回門中救助,如若真按歸根溯源,那麼第一個‘救’女子的人說是師弟也不為過。”
聞诏不知她哪找來的這些個“歪點”,他沒好氣地道:“可我不也說了,師兄就算不将她帶回門派,也會送她下山救助。”
褚青盞不以為然地挑眉,仿佛是執拗住了要往這個點下鑽:“可誰知這個下山的路有多長,萬一還未找到醫館,女子便先失血過多于半路身死也說不定呢。”
在聞诏的下一聲氣笑前,褚青盞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既然“胡攪蠻纏”的反套路成功攪混了他的犀利發問,那麼接下來便是要動點“真情”了。
褚青盞于是收回了臉上故作混鬧的神情,她目光微微朝下瞥,神色顯得認真了幾分:“而且,誰也不知曉這女子‘背叛’的動機不是麼?”
聞诏的氣聲被攔截在了喉口,他看向褚青盞的目光突然怔住。
褚青盞面無表情地低聲補充,聲音也分辨不出任何情緒:“無論是故事中人,還是故事外的人,都不知道女子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她的真正來曆不是麼,畢竟故事還未真正走至最後。”
畢竟故事還未真正走至最後,女子看似幫助了師弟而背叛了師兄,可誰也不知曉此行究竟是一場光宗耀祖的普通比武還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殺場陷阱……
褚青盞眸色黯淡,她未将心聲全部說完,也并不知曉聞诏聽懂了幾分。
她隻是在方才很短的一瞬間,突然很想念皇宮的溫暖。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甚至連她自己也未意識過來。
聞诏的神色又恢複成了先前的晦暗不明,隻是又好似有一些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相較方才的他,此刻的聞诏像是少了幾分不明情緒的淡漠,卻又多了層隔絕在内的掙紮痛苦。
風聲蕭瑟吹過,将本就殘年的燭火晃動得更加黯淡,聞诏突然開口道:“研磨會麼?”
褚青盞眸色随着光影波動,她有預感般默不作聲地上前,可手間的動作依舊暴露出了她此刻心境的慌張。
聞诏在一側提筆書寫,褚青盞則立于一側默聲研磨。
今時情形一如往日,可研磨人手法卻不再娴熟,那宣紙中鋪陳的字迹更是如撕扯開醜陋的僞裝般驟然現場真形——
“啪!”的一聲,褚青盞手中的墨條驚慌失措地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