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皺了皺眉,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還沒打水呢,你等我一會兒——”
她話沒說完,就被蘇誠打斷。
“我不渴,姐你别走,我……我有點害怕。”
蘇誠雖然已經十四歲了,卻從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剛才又被那亂糟糟的陣勢吓了一跳,此刻生怕蘇棠離開以後再出什麼事。
蘇棠沒辦法,隻好陪在他身邊。
好在沒過多久就開始檢票了,蘇棠拉着蘇誠,從檢票口進去,上了站台。
站台上到處是上車和下車的旅客,還有許多攤販在叫賣各種小吃和地方特産,蘇棠顧不上看熱鬧,拉着蘇誠找到一個不那麼擁擠的車門,總算上了火車。
因為時間來不及,蘇棠隻能買當天的站票,不過她不打算找個角落窩大半天,等列車一開動,她就找到列車員,提出補卧鋪票的要求。
坐綠皮火車的乘客很多都是短途,就算是長途旅行要在車上過夜,很多人甯可買站票,也舍不得多花錢坐卧鋪,所以這時候的卧鋪票反而銷量不高,經常到列車開動的時候還有剩餘。
列車員給蘇棠做了排隊補票的登記,說如果有空餘鋪位就會通知她。
蘇棠道過謝,跟列車員打聽到餐車在七号車廂,就帶着蘇誠往那邊走去。
經過幾日的出行,蘇誠早已猜到了蘇棠的目的,他連勸的話都說不出來,隻得捂好自己懷裡的燒餅。
姐姐手裡有錢,她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到餐車上看到菜品的價格,蘇誠還是吓了一跳。
蘇棠卻眼睛都不眨,點了一份焖排骨,一份海米燒茄子,兩碗米飯,還買了兩瓶汽水。
坐在鋪着雪白桌布的餐桌旁邊,窗外是飛逝而過的風景,看着眼前香噴噴的菜肴,蘇誠覺得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跟做夢似的。
也是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他們真的從蘇家所在的小村子裡走了出來,而列車的目的地,就是他們的姥姥家,省城江陽市。
姐弟倆吃吃喝喝,吃完飯以後又坐了一會兒,列車員找了過來,說有卧鋪票了,問他們還要不要。
蘇棠補上卧鋪票的差價,接過車票,讓蘇誠拿上東西,兩人穿過一節節車廂,往卧鋪車廂走去。
這兩天可把她累壞了,現在吃飽喝足,她隻想趕緊躺下,好好地睡一覺。
她走到票面上顯示的二号車廂,找到自己和蘇誠的卧鋪位置。
列車員看他們倆年紀小,特意給他倆辦了在同一個通道的兩個鋪位,一個是七排下鋪,一個是八排中鋪。
蘇棠不放心蘇誠一個人在下面,就讓他去中鋪睡。
她看了看左右,自己這邊的上鋪和中鋪都有人了,蘇誠的下鋪已經躺了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用一本《新體育》雜志蓋着臉,一雙長腿交疊着搭在鋪位上,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姐弟倆一路從餐車擠過來,都有點累,蘇棠讓蘇誠把東西先放在自己這邊的下鋪,然後開始找位置放東西。
要是按照蘇棠的想法,出門最好輕裝前行,除了錢什麼都不帶,可是蘇誠卻是個節儉的,那日離開石橋村,他背了個小筐,裡面放着鐵鏟和繩子等工具,不管蘇棠說什麼都不肯扔。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早已看不出顔色的舊挎包,裡頭不知裝了什麼,更是被蘇誠當成了寶貝,一路護得小心翼翼。
再加上後來在浴池裡買的毛巾香皂,以及剛才馄饨攤夫妻倆硬塞的燒餅和茶葉蛋等物,這會兒蘇誠身上背的,肩上挎的,懷裡抱的,硬是挂了一大堆東西。
蘇棠拿他沒辦法,隻好放下水壺,幫他往鋪位底下和行李架上塞東西。
硬卧空間狹窄,蘇棠轉個身的功夫,手裡沉甸甸的筐不小心碰到了對面下鋪那男人的小腿上。
眼見得男人動了動,蘇棠趕緊說:“對不——”
話沒說完,她就看見那本雜志從男人臉上滑落下來,露出一張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臉。
淩亂的短發,飛揚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副驕傲又不耐煩的神情,這不是剛才那個叫海峰的男人嗎?
真是冤家路窄,她怎麼偏偏跟他的鋪位挨着?
到嘴邊的對不起硬是說不下去,蘇棠手裡抱着筐,不禁皺起了眉頭。
陸海峰坐直身,把雜志往靠窗的小桌闆上一放,目光落在她身上。
“喲,又是你,小野貓。”
聽到這個稱呼,蘇棠強壓下去的怒氣蹭地又竄了上來。
她咬住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把背筐塞進他鋪位底下。
蘇棠心裡反複提醒自己,出外在外,一定不能惹是生非。
再說,眼前這男人一看就是個小心眼的,她好不容易補到卧鋪票,可不想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招惹這個麻煩的家夥。
見她不說話,陸海峰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
一旁的蘇誠看了看氣鼓鼓的蘇棠,又看看神情散漫的陸海峰,不由得一頭霧水。
他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這是我姐,她是人,不是貓。”
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蘇棠和陸海峰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陸海峰挑了挑眉角,斜了蘇誠一眼。
“噢?你姐不叫小野貓,那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