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貴人雖軟弱但還算聰慧,思弦提到“馮驷也是皇後娘娘當初指派的”,她便疑心,皇後日理萬機,怎麼突然過問一個死了好些天的小太監。
若說那小太監最大的靠山,就屬馮驷了。
謝貴人眉頭緊蹙,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馮驷,他整個半個身子近乎匍匐在地上,恨不得把頭埋進那頂尖帽裡。
謝貴人狐疑,她知道馮驷做事謹小慎微,這樣的人會為了一個小徒弟加害她,不惜自毀前程?
且不說太監收幹兒子是多荒謬的事,非親非故,連血緣關系都沒有,又怎麼可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
打消這個疑慮後謝貴人寬慰不少,面對思弦的責問也多了幾分理直氣壯,後宮爾虞我詐,誰能擔保自己手裡沒一條半條人命,相比那些歹毒之人,她甚至顯得聖潔。
謝貴人此時仍以為皇後隻是惱怒她越俎代庖,平複心緒後恭恭敬敬行禮,辯駁宮人犯錯自當懲戒,又反省日後一定寬和待人。
也不枉她在深宮待了許多年,練就一張巧嘴。
皇後皮笑肉不笑地看完全程,似乎在打量一件褪去假面的新奇玩意。
等終于安靜下來,她才緩緩開口,問:“那小太監犯了什麼錯?”
謝貴人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慶景本身并無錯,是她害怕麗妃追究才自作聰明把人打出去,這種事怎麼能讓皇後知道。
麗妃仗着娘家權勢和皇帝恩寵,沒少挑釁皇後,從前皇後不計較,但縱使泥做的人也有脾氣,她若說是因為忌憚麗妃才懲治了皇後的人,和找死無異。
謝貴人自知說錯話,支支吾吾找補:“他,他在嫔妾的藥裡動手腳......對,動手腳。”
神情慌張,眼神飄忽,可見心中方寸大亂。
江樓月仗着有屏風阻擋無人能看見,冒頭:“故事線中對謝貴人的描寫不多,但也算是個精明人,這樣的表現是不是有點反常?”
宋阙示意噤聲,繼續聽。
思弦說:“貴人既說是在藥裡動了手腳,可曾請太醫來看過,事關貴人玉體不可兒戲啊。”
這話說完自有門口的宮人領命去太醫院請人。
謝貴人下意識要攔。
“皇後娘娘,嫔妾無礙!不必勞煩太醫!”
皇後懶得繼續和她演戲,指甲在紅漆的扶手上點了點:“你的話本宮現在一個字都不信,馮驷,你來說說。”
謝貴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馮公公,室内落針可聞。
而後漫長的十多分鐘,馮公公全程埋着頭,但條理清晰地說明了慶景被罰一事的前因後果。
皇後:“想當初,麗妃做出此等荒唐事後本宮還曾命人前去規訓,謝貴人此舉......可是對本宮的處置有怨?”
謝貴人百口莫辯,指着馮驷,呼吸急促像是随時要昏厥。
屏風後一人一統嘀嘀咕咕。
宋阙:“馮公公是在為慶景報仇啊。”
馮驷不知道宋阙附身後做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他實際是被周伯為殺死的,隻以為慶景在揣着藥去找阮姿爾的路上病痛加身,失足摔死,便将這一切歸咎于謝貴人和阮姿爾。
不是親生更似親生,馮驷真心将慶景當親兒子疼愛。
江樓月:“可僅憑這一條,也奈何不了謝貴人。”
危難關頭殊死也可一搏,謝貴人若堅持為自己開脫,或者将一切推到馮驷身上,縱然皇後對她的好感大打折扣,一時也拿她沒轍。
卻不想謝貴人直接認了,那樣子像極了身後有洪水猛獸追咬:“娘娘,嫔妾錯了!是嫔妾膽小如鼠,害怕麗妃伺機報複,是嫔妾不分青紅皂白降罪于人!嫔妾甘願領罰,禁足、抄書,嫔妾絕無怨言。”
江樓月看不明白:“她這是在......苦肉計?”
“有可能,皇後的大腿誰不想抱,認錯夠快還能挽回不少好感度。”宋阙也疑慮。
說時遲那時快,宮人禀報:“娘娘,劉太醫到了。”
謝貴人像是頹然聽到閻王催命一般,發起瘋來:“我沒病,讓我走!”
實際上也無人攔她,謝貴人掙紮着起身卻屢屢平地摔,虧得殿内鋪了毛毯,不然要摔出個好歹。
劉太醫是皇後的心腹,思弦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便了然,讓宮人将謝貴人扶好。
一番望聞問切後,劉太醫喜上眉梢:“恭喜貴人,賀喜貴人,您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當然,除了他全場沒有任何人高興,噤若寒蟬。
就連宋阙和江樓月都曉得,謝貴人不得寵,皇帝除了每月十五照例到皇後宮中歇息,很少踏足鳳儀宮,更别說她那。
何況最近為了雪患赈災一事,皇帝許久不曾寵幸後妃。
那麼,這孩子是哪來的?
人心惶惶之時,馮公公擲地有聲:“貴人近日嗜酸,人也困倦的很,奴才們說請太醫來看看,貴人卻總不應允,就連平安脈都免了。後來又總讓奴才打探皇上行蹤,久不見效後便讓奴才想辦法搞些滑胎藥,還吩咐奴才務必親自熬煮,娘娘可派人去搜查,藥還在爐子上溫着呢。”
謝貴人臉白如紙,指着馮驷“你”了半天:“狗奴才,你在胡說什麼!”
說完就要撲打,一旁伺立的宮人将她拉開,制住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