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雯離家出走了。
她把弟弟胖揍了一頓,撇下尖叫的媽媽摔門而去。
此時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的陰涼處,連指尖都在顫抖,說不害怕是假的,長這麼大她頭一次打人。
但她并不後悔,柳雯将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害怕之餘心中漸漸湧現一股莫名的快意。
家裡短時間是回不去了,等爸爸下班弟弟添油加醋地哭訴一頓,回家她肯定被打得皮開肉綻,奶奶眼裡也隻有小孫子,少不了在背後極盡畢生所學罵她白眼狼。
柳雯垂着眼眸,掏出藏在口袋裡的手機,劃拉自己的餘額。
住酒店太奢侈,而且她走得急衣服、書本都沒帶,一時間還真想不到什麼能讓她落腳的地方。
八月份的柏油馬路被太陽烤的熱烘烘,放眼過去還能看見扭曲的熱浪,不一會她額頭就起了一層薄汗。
不遠處正巧有一家惠民超市,柳雯吃力地站起身,想去買支冰棍解解饞。
家裡一到夏天冰櫃裡就會塞滿各式各樣的冰淇淋,但那些都是給弟弟的,爸爸偶爾會塞兩根老冰棍在啤酒裡,她就是偶爾眼饞多看兩眼都要被媽媽指着鼻子數落。
柳雯氣不過,越想越委屈,本來隻想拿最便宜的冰棍,手指在寒氣陣陣的冰櫃上懸停了片刻,換成了甜筒。
付錢時她才清醒過來,有些猶豫,聽說現在雪糕刺客很多。
店員放下追劇的手機,懶洋洋地說:“三塊五。”
柳雯怔愣,感受着甜筒塑料盒上的涼氣,感覺空氣都是微甜的。
原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冰淇淋也并非天價。
店員向外瞥了一眼,嘟囔:“隔壁蛋糕房又出爐了。”
柳雯這才發現空氣中确确實實萦繞着一股甜膩的烤香味,她午飯還沒吃,一下就被勾起了飽腹欲。
“雞蛋糕怎麼賣?”她站在櫥窗前,指着還冒着熱氣的雞蛋糕怯生生地問。
“一塊錢一個。”裹着棉手套的老闆轉身看她。
一看一個不吱聲。
柳雯舌頭打架:“俞、俞繁星!”
假期被父母拉來店裡幫忙的蛋糕小妹俞繁星:“......”
“友情價,賣你八毛一個。”
柳雯胃口小,隻塞五個就飽了,俞繁星也不可能真收她錢。
這會正是飯點,雖然門店沒什麼人,但外賣單子挺多,俞繁星輕車熟路地接單出單,一看就是老打工人了。
柳雯想幫忙但插不上手,生怕自己幫倒忙,就坐在角落裡不說話。
俞繁星空閑拆了瓶可樂遞給她,問:“大熱天的怎麼跑出來了?”
柳雯捧着玻璃瓶,實話實說:“跟家裡吵架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家裡,俞繁星小心翼翼地接話,生怕将這隻剛冒頭的地鼠吓回去:“正常,我跟我爸媽三天兩頭也吵架。”
柳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一樣,我爸媽跟叔叔阿姨不一樣。”
她注意到蛋糕房裡頭專門開辟出一間小隔間,放着一人高的書桌,雖然外面烤箱、打蛋機亂糟糟的,但小隔間卻收拾的格外整潔有序,牆上用木闆釘了兩排書架,粉刷成亮眼的藍白色,書架上擺着幾本花花綠綠的課外書,還有一盞飄雪的水晶球。
柳雯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剛被摔碎的星星燈,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她明明很珍視地收起來了,明明再等半個月開學就可以藏進課桌裡......
俞繁星聽到細碎的啜泣聲,心中一驚。
她也顧不上還沒處理完的訂單了,摘掉烤箱手套就去安慰她:“怎麼了這是,怎麼哭了。”
俞繁星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柳雯更委屈了,拽着她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憋了一路的眼淚在朋友懷裡怎麼都止不住。
知道她心裡難受,俞繁星将人圈進懷裡,輕輕拍着後背:“哭吧哭吧,哭夠了郁氣就散了。”
柳雯仰起哭花的臉,問:“這是什麼說法?”
俞繁星:“我外婆說的,她是村裡的老中醫。”
柳雯心想,醫生說的話肯定管用,至少比媽媽說的管用,媽媽說女孩哭會給家裡招晦氣,她覺得媽媽是錯的。
門口停下一輛電動車,帶着黃色兔子耳朵的外賣小哥來催單了,柳雯像小尾巴一樣叮在俞繁星身後,好似這樣就能獲得無限力量。
外賣小哥平時跑單多,跟俞繁星都熟悉了,笑:“這是你們家新招的妹妹?”
俞繁星:“對啊,我們家門面。”
柳雯将頭埋得更低了,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紅。
俞繁星忙碌了一個多小時,柳雯學習能力本來就強,跟在後頭看了一會就能打下手了。
忙起來後柳雯低沉的情緒也終于得到緩解,熬過出單高峰期,俞繁星終于閑下來,将柳雯拽到小隔間拷問。
俞繁星:“為啥跟家裡吵架?”
柳雯支支吾吾起來,眼神躲閃:“我......”
俞繁星問:“是不是朋友?”
柳雯擡頭:“當然了!”
俞繁星摁住她的肩膀,眼神似乎在問,既然是朋友有什麼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