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略帶思忖的看了二人一眼,點了點頭,“好。”
說起來,這還是言黎自打進入王府後第一次來到辛夫人的院子。
她仰頭望向頭頂的“薄雲苑”三字,總覺得筆迹有些熟悉,于是便好奇的轉頭看看白禱,“這是殿下寫的嗎?”
“是,”白禱也将目光落到頭頂的匾額上,目光變得柔和,“薄雲苑修葺好後,殿下親自題字落匾,并安排我們幾人貼身侍候夫人。”
“那殿下對夫人可真好。”言黎笑了笑,随口附和一句,順着門口走了進去。
才剛繞過影壁,就見兩隻小蝴蝶正歡快的朝着她飛過來。最近這些日子言黎閑得無聊,總在路上和她倆用石子一起玩五子棋,彼此也熟稔了不少。
“葉姐姐!”兩個小孩子歡叫着,将頭發跑得亂糟糟,發帶在臉頰上一拍一拍。
言黎眼睛一亮,彎下腰,張開手臂将祝日和馨精一手一個提到空中,嘻嘻哈哈的玩樂起來。
“好了,你們倆去做自己的事吧,”白禱在旁邊看了一會,開口提醒道,“夫人找葉姑娘有事呢。”
聽到白禱說話,祝日和馨精這才依依不舍的從她懷裡離開。
“和夫人說完了事,可一定要來玩啊。”落下這麼一句話,兩人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繼續沿着小路向前走,白禱忽然道:“小孩心智未開,說話也沒輕沒重,平日裡被拘在這院裡,也沒見過什麼人。若是有冒犯到葉姑娘的,還請姑娘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言黎笑眯眯的一擺手,渾不在意道:“她們兩個是我的朋友,哪來什麼冒犯不冒犯。”
白禱笑了笑,“今日一見,姑娘果然如殿下曾提到過的那般可愛。”
“哦?殿下怎麼說我的?白姑娘細細說來我聽聽啊!”言黎一聽,來了興緻,正要拉住白禱繼續追問下去,後者卻突然停住了。
白禱歉意的沖她一笑,“到了,夫人特意囑咐過,不讓我們靠近,就隻能送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旋即狡黠的眨眨眼,“旁的,殿下不讓說,姑娘也别問了。”
“好吧……”言黎不滿的拉長聲音,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用手點了點白禱的袖子,“那我進去了。”
面前的房門緊閉,她幾步跳上台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才剛推開一條縫,就有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言黎不留痕迹的嗅了嗅,隻是些普通常見的藥材而已。
直至将門打開成人可以進入的空隙,她一閃身,進了辛夫人的房間。
屋内隻點了一盞燈,環境十分昏暗,最先闖進視線的是位于屋子最深處的一大片白色帷幔。它從天花闆上如水般灑落,擋住了剛進門的人向床鋪窺探的可能性。
言黎往旁邊看了看,整個屋内沒有什麼特殊的器具……也沒人。
不是說找她有要緊事嗎?言黎心中疑窦升起,本想高聲叫人,可想起辛夫人孱弱的身體,又不由得怕貿然驚擾,便隻好壓低聲音,放緩腳步往她最有可能在的床鋪走去,“辛夫人?你在這嗎?”
走了沒兩步,左側的小榻上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聽其行動敏捷,絕不可能是辛夫人這類久居病榻的人。
莫非是哪個刺客知道了辛夫人對于陸明晞的重要性,脅迫她遣散侍女,好無聲無息的将她殺死?!徐妙元已經不在,在這世間陸明晞就隻剩辛夫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出事!
“誰!”
言黎迅速将手邊桌上的茶杯扣入手裡,大喝一聲,将茶杯擲了出去。
距離小塌還有幾步之遙時,杯子重重砸在地面上,嘩啦碎了一地碎片。不過它本身也隻為震懾和吸引注意力所用,幾乎是在碎裂聲響起的同時,言黎就已然緊随而來。她将短刃在手心中轉了個方向,狠狠朝着其大腿的大概方位刺去!
刀尖劃過空氣,發出極小的“哧”聲。就在這時,言黎卻倏忽感覺到了一陣異樣——
鼻尖處始終萦繞着的藥香中突然混入了一陣熟悉的琥珀暖香,這味道,她隻在陸明晞身上聞到過!
言黎反應過來,猛然将短刃向旁邊一甩。咔,刀尖瞬間沒入地面,隻餘刀柄還在微微顫動。
也就是她鼻子靈聞到及時止損了,不然若是真的紮上一下,最起碼要瘸個把月!這個陸明晞!!!!!!
她氣得半死,想要轉頭興師問罪時,小榻上卧着的人卻含笑開了口:“還好你認出我了。”
言黎不說話,轉身彎腰将短刃拔了出來,恨恨插回到了刀鞘中塞回懷裡,兀自咕咚坐到了桌旁生悶氣。
“言黎?你生氣了?”陸明晞等了半天都沒見她搭腔,心知她惱了,便連忙從榻上翻身坐了起來,軟下聲音喚她,“小梨兒,别生氣了好不好?對不住,我保證絕沒下次。”
言黎臉色稍霁,隻問:“辛夫人呢?她找我什麼事?”
“她在别院歇着,我找你有事,但現在大白天又不好見你,便借了辛夫人的名頭将你引來,”陸明晞說,“我找你來,是想說虎躍宴的事的,我已找好了參宴的兵士,你——”
“我想去,”言黎轉過身,一雙眼睛即使在昏暗中也熠熠發光,她重重的說,“我要去。”
“我知你心中一片赤誠,也知你把我當成朋友,想助我一臂之力。可虎躍宴上那麼多雙眼睛,你天下第一的身份太招眼、也太敏感,你不該來,”陸明晞從榻上站起,走到她身邊,努力将自己想了一夜的周全之計說出來,“你放心,我找的兵士都是功夫好的,絕對能抵擋住他們的攻勢。王府人多,就算車輪戰,也有赢的可能。今日、明日你們幾個就都不要出院了,安心待在王府玩耍,我讓祝日、貫香她們給你送兩日飯,好不好?”
言黎不接話,隻是輕聲說:“殿下,你來丹陵後,過的不太好吧?”
“什麼?”陸明晞有些愣,但很快,她就笑着說,“怎麼會?我是親□□陵這一片地都是我的,我怎麼會過得不好?誰同你瞎說了?莫聽他們的。”
言黎忍不住癟了一下嘴,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過了很久,她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但這一次,我想讓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