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來的太監離開的那一天,戚斐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王府。
自打聽到了打擂台的消息後,言黎就變得憂心忡忡。她一晚沒睡,坐在房頂看着月光落下、晨曦微露。
戚斐用一根手指悄悄推開門的時候,言黎正好剛扒着房檐爬下來。
二人打個照面,言黎呆了一下,開口時聲音有一點啞:“你、你怎麼回來了?”
戚斐沒回答,隻是反手将門掩上,接着開始上下打量她,質問道:“你幹什麼來着?”
言黎想了想,試探着說:“我……我起得早?”
戚斐抱起胳膊,略略揚起下巴看她,滿臉“你看我信嗎”。
“……”言黎啞口無言,隻好說,“我睡不着,在房頂坐坐。”
戚斐面無表情,“因為那勞什子虎躍宴?”
“嗯?啊……”言黎眨眨眼,有些意外的笑,“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不是昨天晚上才說的嗎?”
“我有什麼不知道?”戚斐啪的将扇子一合,對此避而不談,隻惡狠狠揉搓她腦袋。
言黎正被她扒拉到頭暈目眩之時,忽地,戚斐歎了口氣,“你想怎麼樣?”
她陡然清醒過來,小聲道:“不知道。”
“你若不想幫她,我可以招來幾個高手助陸明晞一臂之力。這很簡單,無非是使些銀子,”戚斐将手拿下來,語氣中是難得的嚴肅,“你若想幫,我也不會攔你。但據我所知,圖武他們從前幾日就開始尋找一些有名頭的江湖人,現今已經到了丹陵。虎躍宴衆目睽睽之下,你出手會不會有被認出的風險?這其中的後果和風險,你要想明白。”
葉隼這個名字,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之前的種種交手中,她也從沒有刻意隐藏過招式,所以隻要特意關注過葉隼的,隻要一對上,就能分辨出自己的武功來源何處。
師傅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再次曆曆在目的浮現在眼前,可……言黎似乎又要違抗師命了。
殿下的這些年已經過得夠孤立無援,丹陵的百姓們已經過得夠如履薄冰,哪怕她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找到背後的壞人,哪怕她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讓她們的生活好起來——
但這一次,言黎不想再看到陸明晞黯然的眼睛。
她在房頂枯坐一晚,心裡始終盤旋着一句話。
這一次,她要讓她赢。
戚斐就站在她面前,自然對言黎臉上的表情看得格外清楚。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開口時,用上了肯定的語氣:“你想幫她。”
“我……”言黎慢慢的說,“我想讓她痛痛快快的赢一次。”
啊,說出來就暢快多了,她笑了笑。
戚斐看着言黎的眼睛,良久,歎了一口氣,“算了。”
言黎:“什麼算了?”
什麼算了?這幾日費盡心力處理的人算了。已經在雲霁閣的那些江湖人算了。她籌謀這麼久,到頭來,這傻小孩還是要自己往天邊那位的眼前撞。
不過,如果她不這樣莽撞、天真、勇敢,就不是她言黎了,這不是早在做這些之前就知道的事嗎?
言黎既然決定了,那麼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将事情圓得更好一點,争取不讓她大面積的暴露在衆人之前。這樣想着,戚斐說:“我說我想吃酸。之前放在你這的點心有沒有酸味的?拿出來一塊我嘗嘗。”
“酸的……”言黎沒起疑,想了想,眼睛一亮,“好像還真有!我記得有一包紅果糕,我去給你拿!”
戚斐笑着點點頭,目送着她大步跑進了房間。
她坐到院中的桌旁,将懷裡的羊肉胡餅拿了出來。厚厚一摞,還散發着剛出爐的熱氣。
“虎躍宴是從午飯開始,早上你也要多吃些,”待言黎捧着紅果糕出來後,戚斐将油紙包往前一推,“剛買的,吃吧。”
言黎笑眯眯的潦草道了聲謝,左右開弓的開始往嘴裡塞胡餅。
戚斐無言的低頭慢慢嚼着紅果糕,擡手,将茶杯蓄滿水。
太陽升起沒多久,院門就被笃笃敲響了。
言黎将手在戚斐遞來的手帕上随便蹭了蹭,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旋即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個面生的姑娘,她穿着件淡紫色的窄袖襦裙,墨發盤成髻團在頭上,個子幾乎與言黎一邊高。
“是葉姑娘嗎?”姑娘說,聲音聽起來十分可靠。
言黎沒見過她,不知道她找自己是要做什麼,故而在回答時顯得有些猶豫:“呃……是?”
“我是辛夫人院中的白禱,我家夫人找葉姑娘有要緊事,”姑娘行了一禮,懇切地說。
一聽辛夫人找自己有事,言黎立馬急了,将腰帶重新系好,扯住白禱的袖子就要走,“辛夫人怎麼了,快帶我去看看。”
“什麼事?”二人剛要離開,戚斐在院子裡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
白禱認識戚斐,行了行禮,“胡姑娘。”
“辛夫人找我有事呢,”言黎努努嘴,“我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