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黎被鉗制着動彈不得,眼淚卻突然撲簌簌落了下來。她用左手抹着臉上滾滾落下的淚水,哆嗦着聲音啜泣着:“我是不是要一輩子都瞎了。”
陸明晞見狀,神色也陡然柔軟了下來,連忙出言道:“不會的,有我在,不要怕。”
言黎抽抽嗒嗒的抱住她的胳膊,将眼淚蹭在了丹陵王殿下起碼十兩一匹的蜀錦衣衫上,郭朔在旁看的直咂舌。
一無所知的在陸明晞身上蹭完眼淚,言黎又擡起頭,滿臉切切的問道:“郭大人……你說,我會好的……對吧?”
郭朔回過神來,含笑說:“當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聽了她的這番話,言黎仿佛吃了一粒定心丸,當即便點點頭,也不哭了,重新揚起了安心的笑容。
郭朔看着,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自從言黎看不見了,都是戚斐幫她将飯食放到碗裡,今日也不例外。
她剛在桌上坐下,戚斐就将手邊已經準備好的碗推到了言黎面前,又把筷子塞到她手中,簡短道:“吃。”
言黎感激的抿起嘴巴笑了笑,用手拿起碗中的胡餅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塞北的胡餅既沒有羊肉做餡,又沒有調料,味道絕對算不上好。但為了恢複身體,她仍吃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就進了兩張。
等言黎不吃了,孔硯成将筷子放到桌上,看着她認真問:“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言黎喝了一口溫知行為自己倒在碗裡的水,搖搖頭,對誰都是一樣的回答:“還是看不見。”
不知想到了什麼,孔硯成塌下脊背,面色灰了灰。
郭朔暗中窺着這五人,一聲不吭。
吃過飯,六人從客棧騎馬出發。
郭朔作為管理犯人的流管,理應在前方帶路。拐入看管着徐妙元的那處街道前,她不經意間的往後掃了一眼,隻見那寶藍色衣衫的瞎眼姑娘所騎的馬卻仿佛極通人性,主人看不見無法攬缰繩,它竟能僅憑自己跟着前方丹陵王的汗血馬邁步。
“郭大人,有什麼事嗎?”
郭朔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就有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那個總是搖着把扇子、辨不清情緒的像隻狐狸般的女子。五人中,除了丹陵王,郭朔唯一捉摸不透的便就是她。
此刻她莫名發了問,郭朔竟覺得心頭陡然一緊。還沒來得及回答,她那雙狐狸眸就又開始絲絲縷縷的往自己的眼睛裡鑽,像是要将她整個人剖個分明來似的。
可偏偏那雙眸子的主人此刻還是笑意盈盈,滿臉寫着“我隻是随口一問”的閑适模樣,任哪個在旁邊的人也發現不了此刻她眼中暗斂着的寒意。但郭朔就是奇怪的知道,她是在琢磨自己。
郭朔大感不好,連忙假借風沙迷眼閉了閉眼睛,躲過那女子探究的目光後才又笑着說:“雁原縣地形複雜,我這不是怕後面幾位姑娘掉了隊嘛。”
“噢,這樣啊,”戚斐笑了笑,攏着袖子往前一擡下巴,那神态竟比丹陵王這個實打實的皇親國戚顯得還要矜貴些,“看來是我想多了……還以為你在看我們那位受傷的姑娘是不是真看不見呢。”
郭朔轉頭道:“姑娘說笑了。”
到了看守着徐妙元的院外,六人下了馬,郭朔走上前叩門。孔硯成緊跟在她身後,不留痕迹的按住了腰間長劍。
言黎把小婋的缰繩放到溫知行手中,幾步到了孔硯成身後。
就在她故意玩樂用手戳孔硯成腰間軟肉的同時,屋内的人已經将門打了開來。
言黎看不見打開門的人究竟是不是徐妙元,但仍張口就喚:“徐娘子,你好呀。”
門後的小卒聽到這話,有點茫然地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郭朔。而後者的神情卻猛然一松,背對着五人沖小卒擺了擺手,“我來看看徐妙元。”
轉過身,她望向五人,“幾位跟我進來吧,徐妙元就在這院中。”
言黎臉紅了紅,小聲嘟囔道:“原來不是徐娘子開的門……怎麼不告訴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