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是個大好人!”碧箫一跺腳,從懷中拿出了一支約莫手掌長的細管塞到言黎手中,“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笛子,我嫌它太小便改吹箫了。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我把它送給你,就當是見面禮了!别說什麼不行不行的矯情話,我們是朋友,給你你便爽快收下。”
言黎捧着手中的笛子,隻得應下來,“那下次見面,我教你下馬,你看我吹笛吹得如何。”
碧箫哈哈大笑兩聲,“好!”
“碧箫,該走了,”司祯從車隊旁走了過來,禮貌的沖着言黎點了點頭,“大俠,保重。”
望着車隊逐漸消失在視線中,言黎轉過身看了看周圍的人,卻沒發現戚斐的身影,便湊到溫知行身邊問道:“她呢?”
“她說她有事,”溫知行也跟着壓低聲音,“晚上才回來。”
言黎“噢”了一聲,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雲霁閣的什麼事,就沒再管了。
眼見着遠處的天色已經擦黑,陸引主動提議道:“不然我們去洛水邊看看吧。”
明日三人就要繼續啟程出發了,也許三五年都不會再回到琅川,等到再回來,也許又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這麼一想,言黎點點頭,當即說:“好啊。”
走在街上,有不少百姓們都在讨論後洛一事。
路過客棧下的食肆,言黎順手又買了五枚洛神糕。老闆一邊給她們裝着吃的,一邊問道:“你們聽說了嗎?後洛都是假的,好多女孩子都因為這個死了。那位京城裡來的大官帶人去挖的時候,那骨架子都快壘到一人高了,我聽着都揪心!唉,那麼多條人命!真是作孽啊!”
言黎将錢排到桌子上,用力點頭,“是啊是啊!可憐見的。”
“要我說,那幾個畜生都該死!”老闆氣得直咬牙,“根本都不是人了!應該也把他們按到水裡淹死給那些孩子償命!”
言黎積極附和:“就是的!”
“唉,但也怪我們,”老闆摸了摸她的腦袋,又重重歎了口氣,自責道,“這麼多年,竟然都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勁。要是我們沒有這麼相信這個,是不是那些畜生的這害人事也辦不起來呢?”
言黎溫聲說:“娘子,這不怪你們,不用為此煩惱。壞人已經不是已經被繩之以法了嗎?往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洛神節也結束了,你們幾個孩子也要離開琅川了吧?”老闆笑了笑,手下麻利向油紙中裝了五六種不同種類的點心,“照顧我生意這麼久也沒給你們什麼,一點小零嘴,給你們拿着吃。”
點心被面前的人塞到手中,言黎掂了掂,沉甸甸的一大袋。
“拿着吧!”老闆說完,也不等她們拒絕,迅速擺擺手鑽進了屋裡。
四人又重新出發,前往洛水。
剛走到城門口,言黎勒馬向前一望,忽然在天邊發現了一大片亮色。
而這一片亮色竟還在緩緩向上升起,星星點點閃動着瑩瑩的光。
這時,身側的陸引忽然輕歎一聲,“那是孔明燈吧。”
溫知行呆呆的問:“為什麼要放孔明燈?”
“因……”
後面的那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洛水就已出現在了眼前。大家看着面前這一片景象,全都愣在了原地。
隻見眼前的水上和頭頂的天空都是一片暖黃色的光芒,光暈連接成片,将整個世間都連在了一起。
再将視線投向遠方,洛水兩岸正站着無數百姓,竟比洛神節那日來的人還要多。
她們手裡或捧着河燈或拿着孔明燈,一張張臉龐被火光映照成了暖黃色。
她們虔誠的将手裡的燈放到遠方,真誠的為死去的女孩們祈福、祝禱、希望她們在下一世可以過得更幸福。
四人将馬系到一處,緩緩沿着洛水而行。
“咦,小少年,是你呀,你們也來給女孩們祈福嗎?”這時,一張熟悉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她将手裡拎着的河燈遞了出去,“來來來,這些河燈給你們,今天全都不要錢。”
言黎想起了她是誰,驚喜道:“呂娘子!”
“是呀,是我,”賣燈的呂娘子笑了笑,“拿着吧,你們分一分。若是要孔明燈再去店裡找我便好。”
“多謝。”陸引接過言黎遞來的河燈,側頭掃了一眼嚴生。後者點點頭,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蹲下身将河燈點燃放入水中,言黎望着它逐漸随着水流而去,雙手合十,閉目喃喃:“希望你們下一世都能好好的,投入幸福的人家,無災無難,無病無痛,安穩的過一生。”
“她們會的。”一道聲音忽然響在耳畔,她擡起頭,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甄柏雲。
她身上仍穿着那件有些陳舊的衣衫,黑發被風吹得亂舞,卻擋不住那雙明亮的眼睛。甄柏雲的眸中映照着面前的一片景象,神情顯得很肅穆。
她斂下眸子,低聲念:“她們一定會的。”
“胡姑娘呢?”甄逢知從後面探出腦袋,“她沒在?”
言黎左右看了看,搖搖頭,“她說有事,一會會來洛水找我們,但現在還沒來。”
“好吧。”甄柏雲略有些遺憾的哦了一聲,直起身,望着腳下滔滔不絕的河水。
五個人站在洛水邊,一盞一盞的橘紅色明燈順着水兩岸緩緩升起,飄向更遠的地方。從此以後,再沒有了“後洛”,沒有了“祭品”,隻有彼此。
陸引忽然轉頭,看着身旁的甄逢知和甄柏雲,溫聲說:“往後,你們隻是自己,再也不會為任何身份桎梏。好好活吧,一個全新的世界還在等待着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