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靜無聲，每一個人都将自己的視線投向桌面。

言黎微微側着腦袋，仔細打量着面前放着的這一小塊木闆——它被打磨的非常非常薄，正面有一些看不懂的刻痕，赤色顔料填補其中，勾勒出一些像字又不像字的紋路。

她小心捏起木闆的一角擡起，将眼睛湊過去看了看下面，這一面就更沒什麼可看的了，甚至連奇怪的紋路都沒有。

怎麼看都隻是一個普通的木闆，并沒什麼稀奇的，為什麼甄逢知會将這個塞給戚斐？

她滿臉疑惑的轉過頭，問道：“這是什麼？”

“洛神牒，”後者簡短的回答，“就像和尚在寺廟挂單一樣，洛神牒就是一個身份的證明。每當到了洛神節時，就要先将它擺到洛水邊的供桌上，告訴洛神是誰來了。”

陸引點點頭，“所以甄逢知為什麼要把這個給你？若是盧堅等人發現了洛神牒不在她屋裡，她又該怎麼辦？”

“她說不用管，她自然有辦法可以解決其他事。至于為什麼要把這個給我——”

戚斐将杯中已經半涼了的茶水灌入嘴中，伸出兩隻手捏在洛神牒左右兩邊輕輕一拽，衆人雖不解，但還是紛紛将目光集中于她的手中。一道極細微的咔哒聲過後，木闆竟從中間露出了一小塊巴掌大的暗格，暗格中隻平整疊着一張紙，上面依稀可辨認出有墨字的痕迹。

溫知行驚聲開口：“竟然還有暗格？這怎麼做到的。”

“不知道，”戚斐将手指伸入暗格撚起這一張紙，一邊小心展開一邊道：“我也還沒看過，并不知其中是什麼，一起看看吧。”

草紙展開，上面的字終于暴露在了陽光下：

正月初十

我這麼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卻能受到百姓們這麼多的稱贊和敬愛，上天待我不薄。如果有機會可以為她們做點什麼，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二月初六

原來真的是去死，但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為柳大娘家新生下的小孫女灑水祈福，我才剛剛教會小屏寫字……

二月十五

如果以我一人之死可以換得百姓們和琅川縣的平安，那麼，我願意。

紙上略顯淩亂的字迹在二月十五消失，再向下看，又變成了彎彎折折的另一種字迹。

正月初一，有雪

今天是元日，我在燈樓上為百姓們祈了福，看到她們滿足幸福的笑臉，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一月十八，晴天

孫姐姐，距離洛神節還有兩個月，到時候你在地下見到我，一定會吓一大跳的！

三月初一，黑雲壓城。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才十六歲！！！！我要跑！我要逃！我不能白白将命搭在這裡，就算死在外面，我也不要被人淹死！我要帶着柳兒一起走！！！！

往下，這一片字迹再次戛然而止，這一次在紙上寫字的人将幾小段短句寫到了右邊。

正月十六

好想姥姥……我想回家。

一月二十

孫姐姐，蘇阿姐，我好害怕，這座大宅子裡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二月初二

今天要剪頭發，我坐在紗幕後看着百姓含着期待的臉，舉起剪子一個個給她們剪下一小縷頭發，我的手好酸，我無數次的想要舉起剪子往脖子上一紮算了，但……若是讓百姓看到後洛竟然也會死，她也會自戕，會不會讓人們覺得沒有依靠？宅子裡還有一個那麼小的平安，我若是死了，她又會如何？

三月初九

我要死啦，姥姥，孫姐姐，蘇阿姐，我下來找你們了。平安，你要好好的。

再往下——

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