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内,也是一片東奔西走的忙碌景象,而那些肅着臉井然在堂廳裡做事的人無疑讓溫知行更加相信言黎剛才說的話。
他四下觑觑,緊張的咽了咽吐沫,慌亂之下險些被門檻絆倒。言黎輕咳一聲,趕緊以手掩嘴躲到一邊,免得待會直接笑倒在門口。
“你們倆回來了?”
這時,戚斐的聲音正好從不遠處傳來。兩個人同時刹住心思表情,擡起頭,視線的第一觸及竟并不是熟悉的戚斐,反而生生地被坐在她對面的一女子吸引了過去。
這女子身上着一绛紫色胡服,腰間系一條錾花蹀躞帶,帶子的帶扣上卻不像言黎叮叮當當挂着零碎,隻簡單的懸着個元寶形荷包,此刻正蕩啊蕩的垂在腿間。
她隻略略看了一眼二人就轉過了頭去,并沒的一個勁的打量觀察,但站在女子身側的長臉灰衣姑娘卻認真端詳了言黎腰間的刀半晌。
女子這麼氣度不凡的往屋裡一坐,她站在門口,隻覺整個客棧都變得亮堂堂的。
許是個高門大戶的女兒?言黎心裡這麼猜測着,伸手拉了一把溫知行,走進客棧深處坐到了戚斐旁邊。
戚斐笑眯眯的晃晃手裡的扇子,“你們出去玩一趟,帶回洛神糕了沒有?來,拿出來給陸娘子也嘗嘗。”
随着她說的話,言黎下意識擡眼一看,霎時隻覺這位陸娘子可能真的不是一般人。三庭均勻,頭圓額平,耳高于眉,面頰寬闊紅潤,以肖華的那套來說,是個極其富貴長壽的長相。
她将油紙包打開,沖着女子笑道:“正好帶了兩塊,娘子也嘗嘗?據說吃了能被洛神賜福呢。”
女子放下茶杯,手上拈起一塊洛神糕,主動說:“不用如此客氣,叫我陸引就好,多謝姑娘的糕點。”
言黎看着面前的醬色木桌,道:“不客氣,我叫葉卓,這是我堂弟葉移。”
陸引微微一颔首,沒再說話,隻低頭吃糕。
言黎托腮觀察了她一會,忍不住開口問:“陸引娘子,你也是來陽雒玩的嗎?”
陸引慢慢喝了一口茶,思索片刻,溫聲道:“算是吧,大概要住一陣子。”
“原來如此,”言黎點點頭,看向客棧内終于搬完箱子可以休息的幾人,“怪不得要帶這麼多東西。”
陸引笑了笑,并不打算往下細說的模樣,“還好。”
這邊,戚斐也終于慢悠悠的品完了洛神糕。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将茶杯中的最後一口茶喝進嘴裡,用扇子尖輕戳言黎的肩膀,“咱們上樓休息吧?讓陸娘子歇一歇。”
後者“噢”一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又沖着陸引說:“那我們就走了,陸娘子也早些歇息。”
後者依舊是那副神色平和的模樣,淡淡應好。
剛走兩步,戚斐按着樓梯扶手向上一瞥,眼尖的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言黎衣服後浮着的一層薄灰。
她啧一聲,立時伸手拍去袍子下擺上的土,“你倆去哪滾的這一身土?今天剛穿的新衣服吧,真是不講究。”
“有土嗎?”言黎揪着衣服角在樓梯上轉了個圈,又探頭看了看溫知行身後,無辜道,“他怎麼沒有,我明明拍了呀。”
“髒了再新做一件算了,”戚斐輕推言黎後背,催促着說,“快走快走,我要回房睡覺。”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三樓後,長臉姑娘傾身下去,附耳在陸引耳邊道:“可要探探他們的底細?”
後者的神情顯得有點恹恹的,“你看着安排吧,我累了。”
“好。”長臉姑娘點點頭,退出了客棧。
在床上翻了第十二次身時,言黎終于忍無可忍的坐了起來。
琅川食肆做的餐食十分美味,晚飯沒收住吃多了些,又在街上接連吃了三塊洛神糕,實在遠超出了平時的食量。站着坐着還不明顯,等到要睡覺了,可就十足難受起來。她直直的發了一會兒愣,還是決定掀被出去遛遛。
剛打過二更的鑼,整個客棧還都籠在沉沉的夢中。言黎輕手輕腳的下了樓,站在門口看了看月亮,旋即朝右拐去。
晚間和溫知行去的是左側集市,右邊的整個區域除了從城門來的那一條路外還未探索過。附近的商鋪食肆沒有了白日的熱鬧喧嚷,變得很安靜。
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她心情很好的背起手,溜溜達達向前邁步。
腳下的影子被拉長又搓扁,言黎踢開擋路的小石子,低聲吹起不成調的口哨。
直到快走到城門,她才站住腳步,轉頭朝着遠處的洛神燈樓望去。
它也同樣和大家一起沉睡着,但看其恢弘的規模,不難想到洛神節當日會是何等的盛況。
要是能登上去看看就好了。
言黎衡量了一下燈樓的高度,樂觀的覺得也不是什麼難事。
一身輕松的折返回客棧後,她倒頭就睡,整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言黎結束早功,渾身冒着熱氣邁進門内。
剛回屋把刀放下,她一擡頭,正巧碰上了昨天的長臉姑娘。
她看起來也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模樣,手裡提着食盒,步履匆匆的出現在樓梯上。
見到言黎站在門口,長臉姑娘還禮貌的微微點了一下頭,随即便敲門進了戚斐隔壁的房間。
陸引住在戚斐隔壁?昨天三人上樓上的早,晚上她自己出來時各屋又已吹了燈、看不出具體住處,是以并沒發現。不過看陸引周身的氣度,言黎也已經猜到了她會住在三樓的天字号房間。
戚斐和溫知行還都沒醒,她便自己下樓吃早飯。昨天戚斐就已在掌櫃處支好這幾天的飯費了,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