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個商人裝扮的中年男子,談吐文雅,長相卻着實愧對衆人,腦滿腸肥,看向葉宛的目光頗有些露骨下作。
馮元良在葉宛耳邊輕聲安慰:“别怕,有本侯在,定不會讓你落入難堪之地。”
葉宛不解地問他:“小侯爺難道不該恨着我爹嗎?為何要幫我?”
馮元良神情認真地看着她:“葉宛,你錯了,本侯不是幫你。娶你為妻乃我平生夙願,本侯隻是在幫自己,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娶到你。”
葉宛錯愕片刻,神情蓦地一松:“小侯爺如此直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蒙小侯爺錯愛,葉宛如果有幸嫁與您,倒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呢。”
馮元良眉頭高揚,明眸皓齒,笑意粲然:“不說前世還是來生,這一世,本侯必定會讓你成為世間最幸福的女人。”
兩人談笑的功夫,競賣的價錢已經升至八千兩白銀。
佟豐立在一旁,滿臉擔憂之色。
因為出價八千兩的,正是宮中來的太監,換句話說,就是剛剛葉宛見過的貴人。
以葉宛的性子,倘若進了宮,定會被活活憋悶而死。
“看來該本侯出場了。”馮元良斂了笑,正色道,“本侯出千兩黃金。”
千兩黃金,便是萬兩白銀,如此大的手筆,令整個盛光閣一時鴉雀無聲。
那宮裡來的太監愣了片刻,出聲打破靜寂:“一千五百兩黃金。”
一千五百兩黃金!整個盛光閣瞬時沸騰起來。
有人猜測着宮内貴人的身份,有人羨慕着葉宛,也有人質疑,定遠小侯爺究竟有沒有繼續競價的實力。
馮元良高聲回複了人們的質疑:“兩千兩黃金!”
他周圍的武将都變了臉色。
定遠侯府确實富貴,但近來邊塞戰事不斷,軍費吃緊,兵部撥款越來越不爽利,定遠老侯爺對此頗有微言。
若給他知道,兒子為了個女人,不單花光了皇帝的賞賜,還要再從府中挪用千兩黃金,這個後果,他們真是不敢設想。
“小侯爺,”有人擦着額頭汗水勸谏,“莫沖動啊。”
“怎麼了?”馮元良一臉冷靜,絲毫看不出沖動的模樣。
“兩千兩太多了。”那人小聲道。
“區區兩千兩,我定遠侯府,還出得起。”馮元良轉身安撫葉宛,“别擔心。”
葉宛點點頭,面上倒瞧不出什麼憂慮之色。
“兩千一百兩黃金!”太監不肯輕易罷休。
“兩千兩百!”馮元良更不會輕易放棄。
……
盛光閣一層,你追我趕的競價仍在進行。
而二層雅間裡,淩軒正若無其事地眺望窗外,将整個寺前大街的情形盡收眼底。
葉家女眷們的官賣已經接近尾聲,而不出他所料,買下她們的,其實都是同一個組織,或者說,同一人。
還真是,财大氣粗。
淩軒目露莞爾,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揚,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爺,不好了!”裴武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對于侍從的一驚一乍,淩軒早已見怪不怪,淡淡道:“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裴武喘了口粗氣,抓着他的袖子大叫:“成交了,已經成交了!”
“什麼成交了?”淩軒抽回袖子,裝作不明所以。
“葉小姐被賣掉了!”裴武滿臉激動,“一萬兩黃金!聽說,出錢的,是系舟堂的幕後大當家!”
“哦,賣掉了很好啊。你先前不是擔心葉宛會落到我手裡?”淩軒給自己沏了杯清茶,啖了一口,見裴武仍眼巴巴地看着他,“還有别的事?”
“爺,您真的一點兒都不着急?”裴武狐疑地打量着他,“那系舟堂的幕後大當家,該不會就是您吧?”
淩軒險些将一口茶水噴出來:“裴武啊,跟了我這麼久,頭腦沒見你有什麼長進,胡思亂想的功力倒越發精進了。你家爺我為官清廉,得陛下禦筆親封‘淩青天’,像是坐擁金山銀山的樣子嗎?”
裴武如實搖了搖頭。
淩軒雖然位極人臣,拿着最高俸祿,但家中還有位花錢如流水的妹妹,太師府一切吃穿用度,确實比不上多數的世家貴族。
而系舟堂卻是他們大周的傳奇商号,早年隻是京城内的一家小小醫館,後來做起善堂生意接濟四方災民,再後來,靠着邊境貿易徹底發達,如今甚至将分号開到了南楚、西涼、北遼去。
裴武想,不是他嫌棄自家爺,而是自家爺,真沒系舟堂的幕後大當家那麼有錢。葉小姐被這位大當家買回去,沒準兒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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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盛光閣一層裡,官賣幾近尾聲,衆人議論紛紛的焦點,都是系舟堂幕後大當家的來頭。
有人說,系舟堂的幕後大當家是位商界奇女子,她不做大周境内諸如鹽鐵、絲綢、茶葉這樣的熱門營生,卻另辟蹊徑,專到邊境與外族做生意,将大周的商貨賣到周邊國家,再将外族的藥材、珠玉、毛皮等稀罕物帶回大周各郡城來賣。
也有人說,系舟堂有官家背景,如果不是如此,又如何能疏通各方利害關系、拿到經營邊貿的一應文書?
還有人說,系舟堂專行善事,每年都拿出數萬兩黃金救濟窮苦百姓與災民,生意做得大那叫有菩薩保佑、善有善報,隻可惜,居然花費一萬兩黃金在個罪臣之女身上,可見這大當家必是個色令智昏的男子,被葉氏女的美貌給迷昏了頭……
總之,衆說紛纭。
系舟堂的管事來到葉宛身側,趁左右無人,将一物塞入她袖中:“葉小姐,小的不負所托。這是您的官契。”
“今日之事,辛苦你了。”葉宛點頭,“待會兒還要麻煩你出面買下我嫂嫂,她如今人在盛光寺中避雨。”
“小的明白。”管事語氣恭敬,“大當家日前已回京,今晚會在總堂宴請小姐和少夫人。”
葉宛微笑:“替我先行謝過。”
馮小侯爺不顧武将們的阻攔,帶人上前将系舟堂管事團團圍住:“不知你們大當家可聽說過一句,‘民不與官鬥’?系舟堂縱使富可敵國,也終究要仰仗官家行事,葉宛此人,本侯要定了!”
葉宛輕輕搖頭,正要出言相勸。
一名小厮模樣的人,行色匆匆來到她身側,沖她耳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