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内的主子,會是哪一位?葉宛暗暗揣測。
眼見身後的退路也被兩個太監封住,她無從推拒,于是對佟豐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嫂子就拜托你照顧。”
“官賣還有一刻鐘開始,别離開寺前大街,有什麼事就大叫。”佟豐不放心地叮囑。
葉宛應道:“安心,宮内的貴人,自不會壞了官家規矩。”
葉宛被帶到了僻靜街角,隔着轎簾,向轎内的主子見了禮。
聽上去有幾分熟悉的女聲響起:“葉家小姐處變不驚,不愧是名門閨秀。”
葉宛不知對方意圖,索性直截了當地問:“葉宛如今戴罪之身,不知貴人找我有何事?”
“既然葉小姐如此爽快,我也不與你寒暄。你可知今日的官賣,都有哪些人對你志在必得?”
葉宛輕笑:“說句不自量力的話,如果囊中銀錢足夠,相信今日到場的每個人,都想将我這個罪臣之女買回去,‘替天行道’。”
女聲帶了絲驚訝:“聽你的口氣,并不害怕?”
葉宛搖頭:“前途未蔔,葉宛非聖賢,又怎會不怕?隻是我這個人向來随遇而安,沒準,能遇上個好人家呢。”
“葉小姐,聽我一句勸。與其到你的仇家處為奴為婢,顧影乞憐,何不入宮來,憑借你的容貌與才華,博得陛下寵愛?到時候,别說你自己榮寵無邊,就連你們葉家,都可以跟着翻身。”
“貴人擡舉葉宛了。”
“我是誠心幫你。”
轎簾被人挽起,葉宛終于看清了貴人的真面目。竟是先帝的寵妃,陳太妃。
葉宛忙行了個大禮:“參見太妃娘娘。”
陳太妃擺手:“快請起。葉小姐,之前幾面之緣,本宮都沒機會和你說上話。今日一見,竟分外投緣。待會兒的官賣,本宮會竭盡全力,買下你的自由。本宮無兒無女,以後,你就做本宮的義女,在宮内陪伴本宮可好?”
葉宛斂了目光,并未表态,隻是恭恭敬敬應了句:“謝太妃娘娘厚愛。”
“葉小姐!”佟豐正在原地焦急踱步,眼見葉宛自街角出現,趕忙迎了上去,“他們沒難為你吧?”
“沒有。”葉宛搖頭,見佟豐突然嚴肅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發問,“佟書呆,怎麼了,有什麼話盡管說。”
“葉宛小姐,小生有句話,怕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佟豐從懷中鄭重取出一張銀票,塞進葉宛手裡,“當年你救了小生一命,這些年來,小生礙于你父兄聲名,一直未有回報,實在愧疚。這一千兩銀子不多,已是小生的全部身家,今日即使不能為小姐贖身,也請小姐不要嫌棄,收下小生的心意。他日小生必會拼盡一切,以正妻之禮娶小姐進門。”
葉宛看着手中銀票,愣了愣。
對來參與官賣的達官貴人們來說,一千兩恐怕隻是個說不出口的小數目。但這一千兩對于佟豐的意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輕薄的一張紙,頓時變得沉重無比。
她珍而重之地将銀票塞還給佟豐:“呆子,我不需要你的全副身家,更不需要你以身相許。爹爹出事,與葉家但凡沾親帶故的,都恨不能撇得一清二楚。隻有你這個呆子,巴巴地貼上來。患難見人心,嗯,證明我葉宛眼光不錯,當年沒救錯人。”
五年前,佟豐還隻是京城中一名小吏,初生牛犢不怕虎,居然敢直言上書,彈劾如日中天的葉太師。
葉大公子葉昭知道了,十分氣憤,派人将佟豐當街拿住,痛揍一頓。
葉宛正巧路過,從哥哥手中救下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佟豐,還将他帶到醫館療傷。
佟豐醒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救他的葉宛,痛罵了一頓。
具體怎麼罵的葉宛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當初被罵傻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讀書人忒不爽快,罵個人都長篇大論婆婆媽媽,直接說句他不領情、她這個奸臣之女不用假仁假義不就好了?
後來葉宛果真不再管他,任他留在醫館自生自滅。
兩人再相見是在郊外。
佟豐被貶官到外縣,途徑京郊,遇到了盜匪。
葉宛在郊外賞花遊玩,見有盜匪作惡,本想路見不平,可發現被劫的是佟豐,立刻改了主意。
她可不想再被罵一次。
于是,她飛身上樹,啃着野果,看起了熱鬧。
盜匪們攔到個當官的,很是興奮。然而,他們搜遍了佟豐的全部行頭,除了一車的書籍、幾身舊衣服和朝廷頒發的委任狀,就隻有,幾個銅闆。
對,幾個銅闆,一兩銀子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