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都快十二點了，怎麼還沒信？
“老師同意了？”大爺一臉淡定，一副‘你别框我’的樣子，像是料定了曲錦衣不會獲得入校批準。
一來二去的曲錦衣也反應過來了，正門自己是走不了，但聽面前的老人應該還知道其他的路。
“爺爺。”兩人目光交彙，大爺的眼神有些躲閃，“進學校應該不止一條路吧？”
大爺停頓兩秒，突然笑了聲：“正路隻有這一條，但你要用其他辦法進去我也攔不住你……”
“從這裡出去往西邊走，那邊有一顆不高的樹，踩着就能上去，但在那邊的小樹林看見了什麼你都先不要管，明白了嗎？”
曲錦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站起身：“我盡量。”
看着她出了門衛室，大爺收回視線，輕輕歎了口氣。
權勢錢财總能将人分出三六九等。
他們早已看慣了學生們的仗勢欺人，但誰也不敢正面跟那群纨绔子弟對上，這種不敢夾雜着對未來的希望，也夾雜在為保全自己的自私，分不了好壞也判不了對錯。
——
食堂開餐時間是十一點三十，沒有課的老師一般會在十一點二十五離開辦公室，聞寒食到辦公室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七。
他要找的老師要上今天的第四節課，時間卡得剛剛好。
今天升溫，辦公室的門虛掩着沒關，他敲了三下門，得到回應後将門拉開。
“聞寒食？”辦公室裡隻剩下一位其他班的女老師，因聞寒食常跑辦公室，兩人還算熟稔。
聞寒食：“陳老師好。”
“來拿通知書嗎？”她問。
聞寒食眉間微蹙，他記得這位老師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是個潑辣性子，怎麼現在這麼……
“對。”他沒糾結，隻想着早點解決完出學校。
女老師站起身，走到屬于聞寒食班主任的工位前從櫃子裡拿出了包裝完好的信封：“她交代我拿給你。”
聞寒食伸手捏上信封，輕輕扯了兩下沒扯出來，一臉疑惑地擡起頭時，女老師正一臉猶豫。
他等了會，見她依舊不說話，用力将信封扯了出來：“老師？”
“你……”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沒多說，“祝你前程似錦。”
“謝謝老師。”聞寒食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掃過她右手邊的兩張桌子，垂着腦袋禮貌道謝完直接轉身離開。
他在彙德呆了快三年，學校裡會出什麼事，他作為曾經的受害者一清二楚，但讓他不是救世主，也沒有那麼大能力阻止它發生，更承受不住可能會帶來的後果。
出了辦公室，聞寒食看着眼前的走廊愣了一瞬，發出一聲嗤笑後下了樓。
彙德教學樓有兩台電梯，就在教學樓中部，但現在離下課不過兩分鐘，走過去還要等電梯，會擁堵就算了還可能遇上‘老熟人’，他可不想現在又惹上一身腥。
一層台階都沒走完廣播裡就響起了下課鈴，與聞寒食穿着同樣校服的同學一次次快速與他擦肩而過，不緊不慢的他在此時更像個異類。
“聞寒食。”男生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聞寒食停下腳步，微微向後轉身，一抹瘦弱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内。
男生比聞寒食矮了大半個頭，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白，一雙圓眼紅腫不堪。
“嗯。”聞寒食神色如常地應聲，“我回宿舍，你去哪？”
男生忌憚般往後看了看，像是确認完什麼才往前走了幾步，在與聞寒食保持着安全距離的情況下小聲道：“回宿舍，一起吧！”
聞寒食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輕輕歎出口氣，擡腳往前走。
兩人隔着段距離，一路無言地回了宿舍，他刷學生卡開了門，徑直走向自己的床位。
聞寒食微微低頭，看着自己床鋪的慘重，眉間緊鎖。
彙德的宿舍通常為雙人間，不是傳統的上床下桌，而是相對而立的大床和書桌以及兩邊靠牆的可上鎖衣櫃。
他隻離開了不到一天，他的被子就已經被撕碎，最後一次來宿舍，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怎麼也沒想不到自己會面對這伴着惡心氣味的污漬。
宿舍裡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被芯被團成團堆在床腳，原本妥善包裹在被子裡的棉絮早已暴露在空氣中，深褐色的被套被一分為二地綁在了床的兩側，床單上遍布着深深淺淺的印子。
床上沒有一處跟他離開時相同的地方。
“在我的床上？”聞寒食一臉冷漠地看了眼自己的床，又将視線投向男生，“你們不覺得膈應？”
“對不起。”男生抖了抖，看了眼聞寒食床鋪的慘狀又快速低下頭将門關好，快步走進衛浴間。
略涼的冷風沿着大開的窗戶一股股吹進宿舍内，聞寒食站在原地，冷漠地環視一圈，确定現場遭殃的隻有床鋪反而松了口氣，走到床邊打開了窗戶，開始整理宿舍。
他将所有垃圾清理完丢去樓下的垃圾桶，再次回到房間時男生剛好頭頂着一塊浴巾從衛浴間出來，兩人視線相對，聞寒食移開視線将門關上。
“對不起。”男生低着頭再次道歉。
揉了揉太陽穴，少見地不耐煩：“我說過很多次，不願意就反抗，如果你自己都不想救自己，就别指望着别人會幫你。”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男生臉色更加蒼白，“我這樣的身份，有權利說不嗎？”
“就算說了，然後呢？”男生擡頭對上聞寒食的視線，“你知道我為了能住學校，在他身上費了多大的力氣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聞寒食的聲音逐漸變冷，“對我來說你不過是咎由自取。”
“你痛恨自己改變不了現狀，但你真的試過去改變嗎？”他收回視線，“你早就不是十八歲了，不是嗎？”
“我怎麼沒……”
“我不想跟你争辯什麼，我今天就搬走了，你好自為之。”聞寒食冷漠地打斷他的話，拿着背包拖着行李箱直接出了宿舍。
他讨厭身陷囹圄不肯自救卻奢望靠别人離開泥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