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走廊兩端,舞蹈室的整面牆鏡節節爆裂,有褐色的蟲蛹掉了出來,蟲蛹劃過木地闆的碎鏡,撕開了外殼。
謝霜燃頭頂的天花闆掉下一塊碎瓷磚,顧郁餘光瞥見,就揮手打偏了它,用的是砸窗戶弄傷的左手,不是牽謝霜燃的。
她那隻手完全不能看了,翻開的皮肉和凝固的血痂,瓷磚鋒利的斷截面再碰了一次,戳壞了止血的痂。她滿不在乎地在褲縫抹了下重新崩開的傷口,順手插進褲口袋。
謝霜燃捧着胸口小聲道:“謝謝你。”
顧郁沒有說話,線型燈壞得七七八八,尚能工作的撲閃着燈光,映得她臉色忽明忽暗。
她一言不發地生氣是種常态,謝霜燃有些擔心趙奚婚後的情形了,好心地提醒:“顧郁,你應該多說說話。”
顧郁涼嗖嗖地盯了他一眼,諷刺的意思表達得不能再完善。
謝霜燃厚着臉皮道:“這是學長過來人的經驗,冷暴力不好,你跟你未來丈夫的生活很難幸福的。”
顧郁直接一個巴掌扇他的胸口,讓他閉嘴,傲人的大胸肌晃了晃,謝霜燃咬緊了唇瓣,羞憤極了,她聽到不愛聽的就打人,還打男人的胸,太粗魯了。
“反正我不跟你結婚,動不動就打人,結婚了肯定家暴,誰贅給你就倒黴了……”他腳步放慢了,不跟顧郁并肩走,幽幽地碎碎念:“你脾氣壞死了,你也壞。”
顧郁:“我姐說我脾氣很好啊,到現在都沒殺過一個人。”
謝霜燃挨打過的胸肌陣陣發痛,用沒被握住的手捂着,“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謝霜燃決定再忍她一天,等出去後,顧郁就會因為厭惡他的大胸肌,轉而贅了趙奚。兒子在她手裡,趙澤萍或許不會對顧郁有另外的想法,讓小兩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他懷念顧郁帶他住過的藍白小鎮,他想在當地開一家花店,顧郁就給他盤了家花店,除了老闆的名字變成了謝霜燃,什麼都沒有改。這不是謝霜燃想要的,應該是他選址,參與裝修設計,進貨賣貨……不是旅行結束就當起了甩手掌櫃,再也沒有管過店一次。
謝霜燃打算攢些錢,和小白從頭開始,開一家花店。
讓每個人的生活回到正軌,這就是他重生的意義。
地底下,風聲和笑聲越來越近。
走廊一側的舞蹈室的透視窗貼了素色牆紙,隻有踢腳線有道掌寬的縫隙,可以窺見室内。
另一側是教師辦公室,打印機被大風吹倒了,紅色的黑色的油墨淌進白紙,交融,狂歡,變成了監視的眼睛,盯着廊道奔走的男女,瞳孔收縮,放大,如同随時脹裂的氣球。
謝霜燃不禁想起了高中的班主任,抓到學生早戀時,當時的眼神。
畫中的嘴唇咧了開來。
應該憤怒地咒罵才對。
怎麼是在笑?
……在笑什麼?
風吹過謝霜燃濕透的襯衫,也帶走他的體溫,他下意識抱緊了顧郁的胳膊,柔軟觸感貼上來的瞬間,顧郁深壓的眉頭微動,肱二頭肌僵硬地頂着他。
“學長,你覺得合适嗎?”
“不好意思……啊~!”謝霜燃不好意思牽她的手了,主動地放松,顧郁卻五指用力反握攥緊,痛得他叫出了聲。
“别離開我的視線。”
聞言謝霜燃的臉浮現兩片紅雲,顧郁壞歸壞,有時候還……挺娘兒們的。
“我要确保我身邊的是人。”顧郁補充完有歧義的話,把腳步慢的謝霜燃拽到身側來。地闆晃動難平,他不由得踉跄了一步,視線便落到了踢腳線上方的縫隙。
他望見一雙赤裸的腳。
白色的,起着青筋的,腳前掌對着他。
謝霜燃被有力的手臂撈了起來,視線重新對準走廊盡頭的白牆。
他不知道顧郁有沒有發現舞蹈室的異常,不過她看見了也沒有用,隻會多一個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