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是多事之秋,落玉搞不明白宇文少虞為什麼還有心情說出宮玩的話,他好像真的不把外面的亂局放在心上。
落玉卻惜命的很,“不想出去。”
宇文少虞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想出宮玩嗎?”
雖然内心蠢蠢欲動,對宇文少虞的提議很心動,但落玉還是堅決搖頭:“不想。”
宇文少虞點點頭:“好吧,那就在宮裡陪着朕吧。”
這話說的有意思,好像隻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宮玩似的。
在宮裡的歲月是平穩的,即便外面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也沒有打擾到落玉,因為宇文少虞将所有不好的消息都抵擋在了獨秀宮之外。
等落玉得到消息的時候,叛軍已經打到了皇城之外。
宮内人心惶惶,處處彌漫着一股緊張、恐懼的氛圍。從來枝嘴裡得知,懷王和嶺南王各率私自豢養的私兵一路打到京城,并且打着‘順應天命,推翻暴君’的旗号來給自己的起義冠上了正義的名号。
也如落玉之前分析的那般,文人、富商、欽天監一起發力,矛頭直指宇文少虞,這場讨伐浩浩蕩蕩,讓人心驚膽戰。
宮内人心惶惶,有很多宮女太監甚至不惜違背宮規,收拾細軟,想要在叛軍踏破宮城前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外面的天陰雲密布,正在醞釀着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大風暴。
可室内卻一片祥和,落玉忍不住看向正在看一本遊記的宇文少虞,“陛下,你真的不擔心嗎?”
“别叫我陛下了,叫我名字。”宇文少虞從書本中擡起眼睛看她,“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他都不自稱朕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落玉也沒有注意過。
“……好吧。”落玉很自然地就改了口,“宇文少虞,叛軍就在城外,随時都有可能沖進皇冠,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宇文少虞仍舊一副慵懶的樣子,“有什麼好擔心的。人縱有一死,早晚而已。”
落玉:“……”
這心态,真是沒誰了。
喜風神色匆匆進來,對宇文少虞說:“陛下,右相他老人家孤身一人登上城門,正在痛斥叛軍。”
宇文少虞神色一正,扔掉那本遊記,“右相年邁,命人好生送回府内休息。再派一名禦醫過去,讓他不必多思憂慮,凡事自有定數,非人力所能更改。”
喜風斂色道:“奴才遵旨。”
落玉能明顯感覺到宇文少虞的情緒轉變,他在不開心。落玉握着他的手,無聲安慰。
宇文少虞開口道:“在這朝堂之上,唯有太傅,真心對朕。”
朝堂局勢,落玉不甚明了。但是知道右相周明乃三朝元老,兩朝帝師。他既是先帝的太傅,也是宇文少虞的太傅,更是先帝的托孤大臣。
雖如今官至丞相,但宇文少虞還是習慣稱呼他為太傅。
宇文少虞緩聲道:“父皇在位時,外戚力量過盛,把持着朝政。是太傅陪着父皇一步步剪除外戚羽翼,也因此留下一身病骨。可惜父皇計劃尚未完成就駕崩而去,當初我還年少,無力與外戚制衡。是太傅陪在我身邊,教我帝王之術,教我韬光養晦,教我如何成為一位盛世明君。隻可惜……”
說到這,宇文少虞自嘲一笑:“我辜負他老人家的教導和期望了,成為了一位暴戾之君。太傅,他應該對我很失望吧。”
看着他落寞的眼睛,落玉心中發疼,“不到人生的最後一秒,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評判你的功過得失。”
宇文少虞身體一怔,忽而緩緩笑了:“是這樣。”
他呢喃自語:“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現如今,懷王和嶺南王正陳兵于城門外,不知是因為右相那一番引經據典的痛斥之言還是有些什麼别的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他們遲遲沒有破開那近在咫尺的城門,馬踏京城。
京城城門緊閉,城中守衛軍幾乎是不敢眨眼的盯着不遠處的隊伍,生怕他們一個眨眼那叛軍就下令攻城了。
皇宮之中,宇文少虞站在廊宇之下,擡頭看那天。
落玉緩步走到他身邊,宇文少虞輕聲說:“要變天了。”
落玉也擡頭望去,遠處巍峨宮牆的上空有一塊深藍色的幕布,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量扯着從遠處覆蓋而來,所過之處,風聲大起,将最後一點太陽光線也給吞噬殆盡。
明明是正午時分,天卻一下子黑了下來。
風吹得人的衣袍獵獵作響,喜風小跑過來,勸說二人:“陛下,貴妃娘娘,起風了。入殿吧,免得着了涼。”
宇文少虞牽起落玉的手,“進去吧。”
進殿後,宇文少虞吵着頭疼,這可急壞了喜風公公。可他偏偏不讓喜風去請太醫,反而斥退了殿内伺候的所有人,隻留下落玉和他自己。
像往常那般,宇文少虞的頭枕在落玉的腿上,手中把玩着那個精緻的小鈴铛。
殿内燈火惺忪,在這樣一個即将風雨來襲的日子,落玉卻從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般感到内心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