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為何頻繁邀請你入府？”

秋俊君覺得和她說不着，但又不能不回答，否則她一定會追問到底，煩人得很。

秋俊君拿起桌上的茶壺，想給自己倒杯茶解解渴，結果發現是空的，“阿甯，怎麼沒水？我渴了，去給我倒杯茶來。”

阿甯，安甯，定北侯真正的女兒臉色有些難看：“秋俊君，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從小嬌生慣養，沒做過一件粗活，倒水這種下人做的事情你也要指使我去做？當初我毅然決然抛棄侯府嫡女的尊貴生活，和你在一起，你答應過我會讓我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的？”

安甯越說越激動，臉頰兩側染着紅暈：“可你是怎麼做的？讓我跟着你吃糠咽菜，穿粗制衣衫，低聲下氣地生活！為了生活費，為了盤下這棟房子，我甚至要出去抛頭露面的去燈會上賣花燈！你現在成功考取了功名，成為了狀元郎，難道就忘了當初對我許下的誓言了嗎？”

“阿甯！”秋俊君表情有些難堪，“我從沒忘記過曾經對你許下的誓言，我也非常感動你對我的付出。等我被授官，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起來的！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安甯嗤笑一聲：“你會娶我嗎？君郎？”

這句話安甯問過他無數遍，在每一個纏綿悱恻的夜晚，每一個情到深處時。

那時候，秋俊君會說：“會的，我一定會娶你。”

那時候，安甯相信。

但現在，經曆一切貧賤帶來的不甘之後，她就不信了。

她也清楚意識到，自己做出舍棄安甯這個身份的決定是多麼愚蠢。

放棄了這個身份，她就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于人前。更何必說，秋俊君會八擡大轎，風光十裡地娶她呢？

他是年輕英俊的狀元郎，又得左相賞識，未來前途無量，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舍棄自己将來大好的前途呢？

安甯悲哀地想，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愛啊？真愛是經不起考驗的，一像脆弱易碎的瓷器，一碰就散了，拾起來時還會割傷自己的手。

秋俊君沉默地看着她：“安甯，你到底想怎麼樣？”

安甯是真愛過秋俊君的，但是她更愛自己。

“這一切都是錯誤，我不該在這裡，我應該在我所處的位置上。”

秋俊君皺眉：“安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甯搖頭，“沒什麼。”

她心裡劃過一個念頭，隻是太快了，她沒有把握住。

……

宇文少虞說帶落玉去行宮，很快就安排了。隻是因為有一件事沒有解決，所以就派了禦林軍讓他們先護送落玉過去。

儀仗隊浩浩蕩蕩從宮裡出發，經過街道，有很多人在遠處圍觀，但不敢近前。

安甯面帶白紗，也混在人群中。

就聽身邊有人小聲議論：“聽說這位是當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

“可不是，一入宮便獨寵後宮，就連左相的女兒也不敢和她争鋒，也得避其鋒芒呢。”

“聽說她是定北侯的女兒啊，之前是郡主。”

“是啊。定北侯為我們守邊疆，她的女兒受寵也是應該的。”

周圍人的七嘴八舌，讓安甯心裡之前劃過的念頭逐漸清晰，變大。

她一把抓住。

不，不是的！

她才不是什麼定北侯的女兒！

她是假的！是能變化身份的怪物！是妖孽！

我才是定北侯的女兒，是尊貴的貴妃娘娘！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這一切都該是她的！

腦海裡這個念頭瘋狂浮現，亂了她的心智。

她失魂落魄地擠出人群，來到一個僻靜的小巷子，摘掉了臉上的面紗。

“不是的，不是的，”她喃喃自語，“我才是真正的安甯，她是假的。”

“誰是假的？”突然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安甯驚恐地回頭看過去。

那是一位身穿深紫袍的男人，男人頭發微微有些白，嘴角帶着點笑意：“你剛才說誰是假的？”

安甯防備地看着他：“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安甯訝然：“你……認識我？”

“你才是真正的定北侯之女，安甯郡主。”

安甯腳步不自由後退，“你怎麼知道的？”

男人說：“你不必害怕，我并沒有惡意。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左，名千秋。”

“你……你是左相？”

左千秋點頭：“那邊有一個茶館，我們邊喝邊聊。”

左千秋率先扭頭就走，他也不擔心安甯不會跟上來。他十分笃定，安甯是會跟上來的。

茶樓二樓，左千秋笑意吟吟地聽着安甯講述半年前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