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絮回到房間後,将外衣脫掉,腰間“咔擦”一聲掉出來什麼東西。隗絮低下頭去看,發現是那把木劍。
曾經拼盡全力,掰也掰不斷的木劍死無全屍,摔在地上,變成兩截。
何時碎的呢,隗絮不知道。是在房間裡争吵,秦常念推他的時候撞在桌角的就已經碎了;還是剛剛掉在地上才宣告生命的結束。
死去的木劍也無法回答。最殘酷的毀滅,回過頭來看,往往是說不清楚原因的。
荒謬無理的退場,是戲台上很多角色的結局。亦說不清是作者的設計,為了攪動看客的感情;還是角色生出的生命,将他們推到這個結局。
隗絮想起從前在江南看過的一場皮影戲,具體的故事已然記不清,隻記得大概是個悲劇,講的是一位修仙者和一隻妖之間刻骨銘心的愛情,;兩人克服重重磨難,終于走到一起,就在觀衆以為兩人可以長廂厮守、白頭偕老的時候,那修仙者死了,轉世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從前的他就此退場。
隗絮問過那演皮影戲的老翁:“為什麼要給他們安排如此凄慘的命運?”
老翁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我原也是想給他們一個美好的結局,可他們有他們的生命,做出的選擇不由我說了算啊。”
隗絮撿起地上的劍,放棄了把它們拼回去的念頭,低着頭說道:“這也是你做出的選擇嗎?”
秦常念,這也是我們做出的選擇嗎。
秦常念蹲在地下,抱着膝蓋看碎了一地的茶盞。
“小姐。”苒兒敲了門進來,“茶盞打碎了嗎?”
“嗯,打碎了。”秦常念把頭埋在膝蓋裡悶悶地說道。
苒兒趕緊過來扶起秦常念:“小姐可有受傷?”
“嗯,受傷了。”秦常念的眼神失焦,似聽非聽地答道。
苒兒吓了一跳,趕緊圍着秦常念轉了個圈:“小姐傷着哪兒了?需不需要奴婢去請太醫?是奴婢失職,沒有照看好小姐。”
苒兒因為擔憂放大了的聲音似乎将秦常念喚醒,秦常念猛然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就是苒兒焦急的臉,一時間連發生了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呆呆地看着苒兒。
苒兒見她不說話,更擔憂了:“小姐,您沒事吧?都怪奴婢沒有保護好小姐,您責罰我吧。”
“怪你什麼。”秦常念看着她,蒼白地笑了一下,“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奴婢的一位朋友想見小姐一面。”苒兒一五一十地說了,看着秦常念憔悴的神色,又說道,“但小姐今日若是不方便,改日也行。”
“你的朋友?你倒是朋友多。請她進來吧,順便再泡壺茶來,我與她聊聊天。”
“好的小姐。”苒兒退出房間,對着等在門外的武凜說道,“我瞧小姐今日狀态不對,你說話可要注意着些,莫要惹得小姐傷心。”
“我知道。”武凜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苒兒帶着武凜往秦常念房裡去。
秦常念原以為苒兒會像往日一樣帶來一個别的丫鬟或是雜役。苒兒總是怕秦常念在北涼太孤單,想着法地邀請她的朋友來,一塊陪秦常念聊天、打牌、嗑瓜子。秦常念為人親和,也樂得與她們接觸,久而久之,便頗有幾分閨中密友的氛圍。
但今日來的竟是個男子,這男子還頗有幾分眼熟。
“你是來幫我搬東西的那位吧?我們才見過的。”秦常念說道。
“是,小姐真是過目不忘。在下武凜,是藏書閣侍衛班領。”武凜抱手行禮道。
一提到藏書閣,秦常念立刻就想起丢了的那本行軍日志,警惕地看了武凜一眼,禮數仍是很周全:“武班領好,想不到你竟是苒兒帶來的朋友。”
“是在下特意請苒兒幫一個忙的,還請小姐莫要怪罪于她。”武凜趕緊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哪裡的話,我在北涼也悶得很,多認得一個朋友也是好事。”秦常念看着武凜認真的神情,猜測他有話要說,便支開苒兒,“苒兒,你去沏壺茶,再拿些糕點來,莫要怠慢了武班領。”
“是,小姐。”苒兒屈膝行禮,轉過身和武凜交換了個眼神,武凜向她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待到苒兒關上房門,房間裡的氣氛在一刹那轉變。
“秦小姐可丢了東西?”武凜嚴肅地問。
“武班領何意?”秦常念上下打量着武凜。
武凜并沒打算兜圈子,他從懷裡拿出那本行軍日志:“這書是從秦小姐房間找到的,可是秦小姐從藏書閣取的?”
他沒用偷,而是用了“取”這個字。
秦常念有些猜不透他的意圖,看着他不置可否。
武凜見她不說話,将那本書放回桌上:“在下沒有别的事了,隻是來物歸原主罷了。”說罷,便起身準備離開。
秦常念覺得此間古怪,武凜明知道她偷走了藏書閣的書,為何不上報,為何還要來将書還給她。這也是隗子舟圈套的一環嗎?
但秦常念決定賭一把,她直覺武凜是和荊州有關的人,若是他和荊州有關,那他一定知道關于母親的事情。
秦常念叫住武凜:“我在調查荊州戰役一事,武班領可有耳聞?”
“古往今來,荊州可不止一場戰役,秦小姐可否詳細說說?”武凜聽到這話,又回來坐下。
“關于崔虞蘭守城一戰,我懷疑另有隐情。”秦常念幾乎斷定武凜知道當年之事,而且就是為了當年的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