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常念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卻仍然沒放下手中的書。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經将《荊州行軍日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了。還讓苒兒找來筆墨紙硯,将其中她覺得重要的部分抄錄下來。
這本書的重中之重,就是對那場守城之戰的記述。
廣運二年,荊州叛亂。時叛軍三千人攻城,守軍兩千人,後增援兩千人。激戰半月,荊州陷落。
秦常念用手指輕撫過那一行文字,似乎能摸到母親溫暖的手掌。
也就是說荊州原本就有兩千人鎮守,母親又帶去了兩千精銳。荊州地勢崎岖,附近有山川丘陵做天然的屏障,本就易守難攻。在雙方兵力相當,甚至守方還略多的情況下,荊州那一戰怎麼可能會輸。
不對啊,秦常念仔細回想着,荊州的那一戰,應當是赢了。其後從未聽說過其他将領去收複荊州的消息。
況且母親戰死,以身守城,皇上贊其丹心碧血,賞秦家黃金百兩,拔擢秦遠。後因秦遠自請戍邊,封為鎮北将軍。
為什麼在《荊州行軍日志》中,荊州陷落了?
這本書是何人所著,又為何出現在北涼?
秦常念的心中浮出很多疑慮。
側邊的窗戶突然傳出了擊打聲,秦常念警覺地把書收起來,塞到枕頭底下,走到窗邊,仔細觀察,但并未打開窗戶。
“姐姐……是我,讓我進去呗。”隗子舟小聲說道。
秦常念将窗子推開一個小口,就看到隗子舟一臉期待的樣子,還用手指指了指秦常念的房間。
“你到屋子後的牆邊上等一會。”秦常念并不打算讓他進來,朝外面大喊一句,“苒兒,我要沐浴!”
“小姐,來了。”苒兒推開門跑了進來,“今日這麼早就沐浴嗎,那我現在去放水,請小姐稍等一會。”
秦常念打開窗戶,就要翻出去:“你假裝替我沐浴,我有些事,出去一趟,就在後牆,有事來找我。”
“小姐,小姐!”苒兒看着秦常念利落地動作,不禁在心裡哀嚎,如果又發生和上次一樣的事情怎麼辦,少主忽然殺過來怎麼攔,你倒是教教我啊,小姐。
秦常念繞到屋後,看見隗子舟靠着牆根坐着,還在拔地上的牽牛花玩。
“我一點花草都讓你拔幹淨了。”秦常念倚過去,靠在牆上。
“喏,送給姐姐的。”隗子舟靈巧地将牽牛花綁在一起,系了個結,遞給秦常念,“聽說姐姐最近被禁足了,是不是很無聊,待在承韻宮裡幹什麼呢?”
秦常念不接,擡頭看着天說道:“沒事幹,我能有什麼事幹。”
“藏書閣姐姐也沒自己去一趟?”
“沒有。”秦常念低下頭來,對上隗子舟懷疑的目光,笑了一下,“真沒有,騙你幹嘛。我怕溜出去多了,你哥哥起疑心,不方便以後的行動。”
隗子舟也笑了,他将牽牛花拿在手裡轉了轉,又插回土裡:“姐姐的功夫那麼好,還害怕被哥哥抓到啊。再說了,就算被抓到,哥哥也不會拿你怎麼樣啊。哥哥可心疼姐姐了。”
秦常念不置可否,看着隗子舟的動作說道:“你今日來就是來表演插花的?”
“不可以嗎?”隗子舟仰頭看向秦常念,“我怕姐姐無聊,來幫你解解悶。”
秦常念想起白天的時候隗絮說的話,他是仗着有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心裡的彎彎繞繞可多了去了。她确實看不穿隗子舟,但她知道,他絕不是為了逗她開心來的。
無視宮規、翻牆進來,就為了表演一個把花擰成不知道是麻花還是蝴蝶結的東西,這種事,在她認識的人裡面,隻有一個人做得出來。
就是那個連木劍都做得坑坑窪窪,手工能力為零的少主。
秦常念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那你這個做得沒什麼意思。我看也看了,先回去了。”
“哎哎哎,姐姐,等一下,你性子怎麼總那麼急呢。”隗子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
“順便,我還給姐姐帶來了重要的消息。”
“你說。”
隗子舟忽然就賣起了關子,他環顧四周一圈,然後壓低了聲音:“這個消息可太重要了,是姐姐逃跑的絕佳機會。”然後對秦常念招招手,讓她靠近一點,“可不能被别人聽去了。”
秦常念将信将疑,但還是向他靠近一步,将耳朵送出去。
“一個月後,是安蓉王後的生辰,根據慣例,她一定會舉辦圍獵。姐姐想辦法參加,圍獵人多,場地大,保不齊有些混亂,姐姐就可以趁那時候逃跑。”隗子舟在秦常念耳邊說道。
秦常念聽完以後,不禁想起隗絮告訴她的往事,隗子舟的母妃,就是死于圍獵。她和隗子舟對視,隗子舟藍色如大海般的眼眸并無變化。
深不可測如海洋,表面的風平浪靜總是騙過人們,人們便不再去探究底下也許是怎樣的波濤洶湧、驚濤駭浪。
隗子舟看着秦常念一動不動的樣子,以為她不相信,忙補充道:“是真的,姐姐别不相信,今年的圍獵我也會參加,到時候還能助姐姐一臂之力。”
“你為何要幫我?”秦常念盯着隗子舟好一會,提出了心底裡的那個疑問。
她與隗子舟素昧平生,第一次見面就是隗子舟偷偷溜來承韻宮,給她送蜜餞,告訴她,他能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