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宵,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隗絮本以為兩人的關系會回到從前,甚至更近一步。
起初的一個禮拜,秦常念仍然躲着他,見到他的時候也不主動搭話,隗絮還以為是她覺得那日醉酒,丢了面子,不好意思見人,便也随着她。隻是常常手工雕刻些覺得她會喜歡的小玩意、照着書做些好吃的給她送過去。
“子秋,你說隗公子為什麼總送東西給我?”秦常念又一次收到隗絮遣丫鬟送來的木雕的一把劍,拿在手上把玩。那劍隻有半個手掌的大小,沒有多精緻的雕花,也沒有多獨特的外形,仔細看去,還可以見到許多修改時留下的印記,不難看出這手藝人也不甚熟練。
的确,隗絮在北涼的時候不曾做過這些工藝品,是這些日子不能教秦常念練劍,秦常念也被秦遠嚴格禁止私下練習武藝,怕她會無聊,新學的。
“而且還做得這麼醜。”秦常念不免有些嫌棄。
子秋在一旁沉思了一會,回答道:“也許是隗公子知道大小姐對于這些小玩意頗有研究,特來向大小姐請教的。”
“是嗎?”秦常念一聽便來了精神,她在府裡無聊的時候總喜歡鑿木頭玩,久而久之,倒也玩出了點心得,“沒想到我都這麼出名啦?連隗公子也要來向我請教。”
她仔細一想,子秋說的确實有道理。木劍的做工一看就是新學的,隗絮的技術顯然不如她。他也常送些零嘴過來,想必是不好意思白要她教,給的報酬吧。
“真可謂是天道好輪回啊。”秦常念拿着那把小木劍在手掌上轉了一圈,盯着它笑了,“也有我做你老師的一天。”
于是秦常念拿了锉刀、尖尾刀,将那劍的細節做了修改。将劍柄修得細長些,劍鋒修得淩厲些。趕工了三個晚上,好不容易改好了。秦常念雙手張開,靠在椅子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她倒也不是多麼勤奮刻苦,畢竟這些詞與她都沾不上邊;也不是對雕刻藝術有多麼驚人的熱情,畢竟她能堅持一直喜歡的事情隻有美食和武功。
她趕着做完的原因很簡單,其一,想在隗絮面前好好炫耀一番,耍耍威風,隻用三天便能做到如此程度,他一定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其二,自己當了他那麼久的學生,被他管、被他折磨,現在有翻身的機會了,秦常念光是想想就覺得很爽,簡直是一刻也忍不了,迫不及待就要行使這一份權利。
秦常念裹了個披風就往隗絮的房間跑去,亥時,隗絮的房門被扣響。
隗絮來得有些慢,秦常念差點都要在門口大叫他的名字。
“何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隗絮一邊開門,一邊問道。聲音沙啞且帶着些懶意,應當是已經睡下了。
他一開門,看見秦常念站在門口,驚訝地連瞌睡都不見了:“是你?”
“不能是我嗎?”秦常念朝他調皮地一笑。
她周身在月暈下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讓隗絮覺得很溫暖,呆在了原地。他不禁在想,若是攬住了她,也算是抱到了月亮吧。
“還沒睡醒嗎?幹嘛發呆,先讓我進去吧。”秦常念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隗絮這才回過神來,借着月色,他注意到秦常念穿得單薄,趕緊撐着門,讓到一旁,要秦常念進屋。
秦常念一進屋,把披風脫下來,單手遞給隗絮,然後以一個自認為很霸氣的姿勢坐在椅子上。
隗絮将披風挂好,走過來。就看見秦常念輕描淡寫地将那把木劍拿出來:“喏,給你的。”
隗絮接過那把木劍,尺寸比例變得更協調,上面的花紋也變得更精緻,細節處的一些镂空剛好蓋住了他先前反複修改留下的痕迹,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去設計、修改。隗絮擡起頭,驚訝地看着秦常念。
在他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秦常念的驕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看着隗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頓了頓,故作雲淡風輕地說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木劍我已經做了修改,你留着吧。”
隗絮更驚訝了,連眼睛都瞪大了看着秦常念。
這下被我裝到了吧,秦常念如是想。她毫不猶豫地起身,拿下來剛挂好的披風,頭也不回地就要走。
事了拂袖去,隻留給别人一個潇灑的背影。秦常念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要高興地喊出來了,我實在太酷了!你就仰慕本大小姐去吧!秦常念默默握了個拳慶祝。
隗絮将那把木劍握在手裡,他似乎能透過這把劍,感受到秦常念手掌的溫度,能想象到她點着燈,認認真真雕刻的樣子。碰到疑難的地方,也許還會嘟起嘴,自言自語。
隗絮覺得倍受觸動,一把初學練習打的劍,她竟如此上心。于是他出聲叫住秦常念:“阿念!”
秦常念聞聲回頭,等他說話。
“這是你我一起做的第一把劍,我定會好好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