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絮理了理衣服站起來,聽到這話又停下手上的動作:“在這裡,你當叫我什麼?”
“公子,公子,多謝公子提醒。”在漠北的夜晚,剪書硬生生被吓出滿額頭的汗。
隗絮擡手,寬大的袖子一揮,将燭台熄滅,雙手負于身後,往房間走去。
這邊剪書氣還沒喘勻呢,剛挺直腰背,就看見忽然轉過頭來的隗絮,吓得他差一點又要跪下:“公子……公子還有何吩咐。”
“在什麼位置,謀什麼事,你最好管好自己。”隗絮的語氣帶着寒意和不耐煩。
剪書在黑夜中看不清隗絮的臉,卻莫名覺得自己被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是了,來鎮北将軍府久了,他都快忘了隗絮本是個殺伐決斷、不怒自威的少主。
月光皎潔,秦遠生拽着秦常念手腕,怒氣沖沖地往行宮外走。
秦常念很少見到秦遠這樣失控的時刻,她被拖得在雪地裡踉跄,秦遠也一點都沒有放緩步伐,反而更用力地拽着她。秦常念也隻敢加緊步伐跟上,不敢多說一句話。
行宮外早有馬車停好,秦遠拉着秦常念坐上去,他要帶她提前回去。
用“坐”這個詞好像不太恰當,秦常念幾乎是像一團垃圾被團吧團吧甩上去的,沒有一絲自主控制權,她跌倒在座位上,透過那簾子看見外面秦遠在囑咐侍衛看好她。
秦遠往簾子這邊看了一眼,正好和秦常念偷看的目光對上,他眉頭緊鎖、眼神狠戾,仿佛對面坐着的不是他女兒,而是戰場上的敵人。秦常念吓得趕緊低下了頭,喃喃道:“我是觸犯了天條還是犯了死罪,你要這樣對我。”
秦常念本以為自己會在馬車上被秦遠打個鼻青臉腫,沒想到秦遠并沒上馬車同秦常念一起坐,而是在前面騎馬領隊,一路上一言不發。
這種山雨欲來前的平靜,讓秦常念覺得更加不安,延遲的懲罰會帶給人更強大的不安。
一路上,秦常念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卻還是鼓勵自己:“秦常念,别怕,要想生變,必得流血,今日之事鬧得已經很大了,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是說服父親的最好時機。”
她想着想着,也就到了家門口。
還沒等秦常念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秦遠就猛地拉開簾子,将她拖下去,一腳踹開了鎮北将軍府的門。
隗絮聽到聲音,匆匆趕出來行禮:“恭迎秦将軍和大小姐。”看到的卻是秦遠一把把秦常念甩進來,用的力道太大,以至于秦常念一時維持不了平衡,摔在了雪地上。
隗絮立馬沖到秦常念身邊,關切地看着她,一手墊在她身後,要将她扶起來,秦遠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動作:“不準扶。”
隗絮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他握住秦常念的手給她捂暖,察覺到今日父女兩人的氛圍不對,又看看秦常念蒼白的臉。雪地寒涼,還是先把她扶起來吧,可秦常念卻不依,看着他搖了搖頭。
隗絮當她是不敢忤逆父親,立馬跪在地上替她求情:“秦将軍,我雖不知您與大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想多半是誤會一場,父女之間,畢竟至親至愛,隗某在此鬥膽請求秦将軍不要責罰大小姐,有什麼事可坐下來聊聊,解開誤會。”
“誤會?”秦遠冷笑一聲,“秦常念,你背着我練武是我誤會?你今日在宮宴上耍威風是我誤會?你着紅裙也是我誤會?你擅自逃跑,私會太子,也是我誤會?秦常念,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私會太子,隗絮默念了一遍,這句話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回響。
父親!你究竟要這樣到何時!”秦常念終于忍不住了,聲嘶力竭地喊回去,“父親,你究竟何時才能從母親的死裡走出來!若是母親看到你這樣,看到我現在這樣,她一定會失望的!”
秦遠低下頭來,怒不可遏地看着秦常念:“你還敢提你母親!你母親怎麼去世的,你不知道嗎?你現在要我眼睜睜看着你重蹈她的覆轍嗎?”
秦常念跪坐在雪地裡,有些脫力,急促地喘着氣,隗絮趕忙靠她更近一點,一手從背後撐住她,給她接力。
秦常念握着隗絮的手更緊了一點,強撐着坐直:“父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興許我和母親結局不同呢。”
“那你現在是要我去賭那個興許嗎?”秦遠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怒吼道。
“可若是連我都不走這條路,母親的死便沒有意義了!那可是母親甯可死,也要守護的道!”秦常念的眼淚奪眶而出,不知是因為哭了,還是冷的,她說話的時候都帶着顫抖,語氣卻堅定不改。
“胡言亂語!”秦遠咬牙切齒,抽出一根皮鞭,就要往秦常念身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