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可這不是隗絮的字。”秦常念又把信重新看了一遍,寄一絲渺茫的希望于秦遠弄錯了。
“這是我派人謄抄的。為了避免他們起疑心,每封信我都會讓人抄下來留樣,然後将真實的那封寄出。”
秦遠滿懷憂慮地看着秦常念,秦常念和隗絮之間的感情,他看在眼裡,可是他們畢竟是身份有别、立場有别,怕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即便很猶豫,他還是決定要告訴秦常念真相。
知道真相的時間越快越好,這樣才不會身陷囹圄,無法自拔。
“父親,那他可有出賣過大齊的機密?”
“沒有,他傳出去的消息說的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曾經試探過他,我特意将一副假的城防圖上放在桌上,可他也從未在信裡提過。此次我帶他去前線,他也是勸他父親退兵的。”
秦遠看着秦常念,目光深沉:“我從來都相信他是個好人,所以我才讓他做你的老師。可是常念,人有自己守的道義,就會有自己要的算計。你們終歸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謀,我不曾想過要與他謀什麼。
他若是想在我這謀什麼,早就将機密傳出了,此次也不會在戰場上勸降。
“父親,若是您現在不急着與北涼撕破臉,我便隻當不知道此事,隗絮也隻是我的老師。”秦常念終于從那封信上擡起頭來,目光很堅定地說。
事後後悔,也好過事前止步,這是秦常念一向使用的準則。
“那日後呢,倘若終有一日,你們不再為師徒呢。”秦遠看着已然長大的女兒,她似乎活得比自己更要灑脫,決定将選擇權交給她。
“那便日後再說。”秦常念将那封信遞回去,語氣沒有任何的波瀾。
人生本就是世事無常、天命難料的,未來也許比我們想象中要更短。
有幸福的機會,就别拒絕,這樣的日子,能有一天算一天吧。
秦常念從秦遠那裡出來,站在院子裡閉着眼睛吹風。她放空了自己,把所有想法都集中在感受風這件事情上,這是她保持清醒和冷靜的秘訣。
“大小姐,和秦将軍聊完了嗎?”隗絮走了過來,替秦常念擋住風口。
秦常念看着他,點了點頭。
“那便來嘗嘗糕點吧,剛剛你走得急,還沒來得及嘗呢。”隗絮試探地握住秦常念的手腕,見她沒有抗拒,便拉着她回了房間。
隗絮接過秦常念脫下來的外袍,在衣架上挂好,着急忙慌地解釋道:“這食盒剛剛掉在地上了,但糕點還是好的,若你介意,明日我再讓人做過……”
話還沒說完,秦常念已經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細細品味:“嗯,好吃,當真是和書上寫的一樣呢,外酥内軟,味甜清香。”
隗絮走過來在她的對面坐下,斟了一杯茶遞給她:“喜歡就好,慢慢吃。”
“你也吃。”秦常念把食盒推過去,邀請隗絮一起。
隗絮下意識地想拒絕,他不喜甜食。但想起秦常念總是說,好東西就要大家一起吃才開心,怕自己不吃光看着,擾了她的興緻,便也拿起一個放進嘴裡,陪着她吃。
“你給家裡寫的信,從來沒收到過回信嗎?”秦常念拿起下一塊糕點,一邊把外面那層包裝撕掉,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大小姐,我……”隗絮一時間愣住,秦常念知道了?她知道多少?她怎麼知道的?她現在知道了,是準備和我做一個了結嗎?隗絮心裡冒出了無數個問題。
“我就是那日在你書桌上正好看到了一封信,我猜是你寫給家裡人的,不過你放心,我沒看内容。”秦常念仍是笑得純粹。
隗絮欲言又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秦常念:“我的信是不需要回信的。”
秦常念又覺得還是不要強迫他好了,點點頭笑了一下正準備轉移話題,就聽到隗絮很鄭重地開口。
“我也許不是你想象中那個隗公子,我是來做質子的。”
秦常念很驚訝地擡過頭,和隗絮面對面對視。
隗絮深吸了一口氣,把故事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對不起,我不想騙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這件事。”隗絮在秦常念的面前慢慢蹲下,握住她的手,望向她的眼睛裡好似有無限的深情和不舍。
“我現在把選擇權交給你,你想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無論是我,還是我們的關系,我一切都聽大小姐的。”隗絮輕輕撫了一下秦常念的發絲,又握了握她的手。
“不急,大小姐先考慮考慮,拿定主意了,再告訴我,我等你。”隗絮怕秦常念為難,貼心地給了建議,拉起她的手,想送她回去。
“我已經考慮好了。”秦常念拉住他的手。
隗絮的腳步停了下來,人都是近鄉情怯的,他其實有些不敢聽這個回答:“大小姐要不再考慮考慮?”
“不必了。”秦常念的聲音擲地有聲。
完了。隗絮覺得自己大概是要迎來一個結局了,眉頭緊皺,久久不敢回身。
秦常念松開他的手,繞到他面前。
該來的總會來的,偷來的幸福不可持久,隗絮終于下定決心,睜開眼睛,一雙柔軟的唇卻印在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