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我同他們已經相熟了,這還剩了半袋水,足夠堅持到他們換崗了。”
杜子仁招呼一個侍衛走近,将水袋遞了過去,“這裡還剩半袋水,給大家夥分一分,不過半個時辰換崗,讓大家堅持一下。”
“是。”
張萬昌對方才走近的侍衛唯命是從,心悅臣服的模樣一臉詫異,眼睛睜得圓亮,玩笑發問,“你不會仗着這身壯如牛的體格,欺負人家了吧?”
“我可沒有,是他們一直在向我取經,我這一身肌肉是如何練成的,可能對我心生仰慕吧!”杜子仁最後一句話講得洋洋得意,沾沾自喜,頗有一種亟待被誇贊的引誘。
張萬昌照着杜子仁的胳膊捏了一把,“啧”了一口涼氣,“确實不錯,不像小時候枯瘦的不成樣子,全是些硌人的骨頭。”
杜子仁思緒忽地想起他第一日去張府,張萬昌那日累極了,靠在他懷裡睡着後被孟上楓抱回房間睡的。
他腦筋一轉,連忙岔開話頭,“昌哥怎得見到毅王殿下了?”
張萬昌輕歎一口氣,“這話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晚上回房後,我再同你講。這差事你辦的也熟練,不如你便一直頂着做這事,我剛好多出些精力,查查這皇宮内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自是樂意的,昌哥想到什麼便告訴我,我也好留心。”杜子仁扯唇一笑,竟帶上幾分痞匪之氣。
張萬昌被恍得失神一瞬,微晃了下腦袋,靠近低聲而言,“明日玦王夫婦二人發喪,今晚我要再探雪陽宮,玦王的死因也該蓋棺定論了。”
他說完,後撤了一步。兩人相視地點點頭,互明了心意,張萬昌轉身不知準備什麼去了。
杜子仁重新歸隊,方才接過水袋的侍衛湊上前來,嘴上是難掩的驚喜,“頭兒,那郎君是哪位皇子殿下嗎?眉眼生得這樣好看,像是見到了天上的仙人!”
“宮裡做事,若想長久,莫要打探。”杜子仁冷言冷語地闆着臉,心裡卻樂開花,他對别人贊揚張萬昌,那是一百個的樂意。
“可我聽到那郎君說下次要給我們帶水哎!真羨慕頭兒有一個這樣有頭有臉,互相照應的朋友。”那侍衛似是想到什麼,眼神藏匿些許期許,開口略帶惋惜地說道。
杜子仁沒接話,他斂起臉上的笑意,張萬昌算是他的朋友嗎?或許,他在張萬昌眼裡算是一個朋友,甚至可能算是一個肝膽相照的道義之交。
可他不想做這個朋友,他不知這樣的想法從何而起,或許是少時匪前的身後相護,亦或是不老松旁的紅線千匝,又或是書案上的拆文習字,再或是陋室偏榻上的起死回生。
然,他隻能做這樣一個朋友。
今天日頭下得早,不到酉時,東邊的天黑漆漆地壓下來,頗有幾分風雨欲來之勢。
杜子仁酉時下崗,現下屋子隻有張萬昌母子二人。
蕭熠正在案前研讀《左傳》,張萬昌擔心蕭熠累眼,在屋内多點了幾盞燈。
他無聲坐了一陣功夫,也扯了張桌案,聚精會神地盯着杜子仁那張深夜繪出的宮中地圖。
母子二人專心各自的事情,屋内靜得連燭焰都不曾搖晃。
杜子仁推門而入的時候,外面狂風四起,那卷起樹葉而起的沙沙聲,隔着窗戶也聽得清亮異常。
“長公主。”杜子仁日常見到蕭熠行禮,蕭熠應了一聲,示意他去張萬昌身邊坐着。
“昌哥,我回來了。”杜子仁挪步至張萬昌身前,白日裡展笑的眉眼又複往常壓抑之姿,“這外面的風起得極快,不過數次眨眼喘息間,突至飛沙走石,蜚瓦拔木之勢。”
“依你所見,這風是從哪個方向起來的?”張萬昌眸中精光一閃,笑意吟吟。
杜子仁想也未想,脫口便說,“是西邊。”
張萬昌笑得朗懷,慢條斯理地折收起面前的地圖,“看樣子,已經有人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