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竹在朝堂上舌戰群儒後,儒生自此再也不提用宗室或朝臣家中女子假借公主之名和親——任誰活到這歲數,被一個女子指着鼻子罵“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怕都是會心生怯懼...
是夜,萬籁俱寂。
秦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反複回想今早在朝堂上的發揮,不時會心一笑。
心情好,胃口也好。
思及總歸明日不用早起,秦竹披了件繡着金紋的外衫悄聲走出屋子,想着去竈台那邊看看有什麼幹果之類的墊肚子。
掠過堂屋,行至院子井邊,忽地聽到吱吱哇哇的聲音。
細聽,似乎是小五夢魇說的夢話。
她刻意沒去看敞開的門窗,等聽到子桑二拍哄聲響起,才提步走開。
翌日。
子桑五神情恹恹,吃過朝食就背起快要與他一般大的書笈腳步沉重地出門。
溪冬還關心道:“小五這是怎麼了?”
不等子桑二回答,秦竹也跟了句:“昨夜可是夢魇了?”
子桑二跟着秦竹放假,一早起來又是掃地,又是喂池子裡的胖魚,就連牆角的野花都一株株澆過水,此時捧着比其他三人大了不止一倍的海碗大口喝米湯,聞言抹了把嘴角,無奈道:“這小子記挂同窗,說是昨夜夢到那孩子在流放路上被熊瞎子叼走了,哭了半宿...”
這孩子,跟着秦幕僚去街上市集聽了兩次說書,每每說正事都有點誇大其詞的調調,像是黑熊叼人...不就是上月底剛聽的嗎?
【這麼重感情的嗎?】
秦竹有點難以理解,但支持并且決定保護這久未見的赤子之心。
不用上朝心情好,她小臂一揮,大氣地沖溪冬道:“你倆今日一道去趟城中車馬所,問問看有沒有牛賣,有的話就買一頭,不用帶回來,直接去學堂找小五,就說阿姊我送他的今年的生辰禮,牛随他處置。”
子桑二立馬想要出聲婉拒。
秦竹沖他左右晃動食指:“就這麼定了,如果沒有的話,那問清楚一頭耕牛價值幾何,你仨今日一道去小狗?小五那個同窗家中,把錢交由他的爹娘。”
【就這點事兒,都是小事兒】
秦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壓根沒打算管的,但誰讓她今日心情極好,就想着做件小事讓大家都開心開心。
暫不說悶悶不樂一整天的小五在下學後看到牛是如何尖叫蹦跳,充作官舍、在後世算是二環路上的裡巷來了兩個貴客。
過午,秦竹獨自一人在院中拿着竹簡琢磨。
【這玩意兒他們看得懂不?】
翻來覆去打量自己廢了十數卷竹簡才抄好的灌溉系統圖解,秦竹盤算着要不要晚些時候讓子桑二弄頭小豬仔回來。
民以食為天,學以緻用從閹豬開始。
“咕噜咕噜——”
不知從哪來的車轱辘聲似乎停在院外,秦竹納悶,随手放下竹簡。
二什的隊伍,仆從高舉旄旗,馬車幡旗飄揚。
公子高身着黑色袍服,從冠帽到腰帶玉佩,無一不顯矜貴;
長公主華陽則是同色深衣襦裙,曲裾繞膝,衣裳上除了精美的刺繡和繁複圖案,配飾上多了諸如珠翠、金钗等。
“阿姊,來。”公子高先行下了馬車,很快來到長公主的座駕旁伸出手,想要攙扶她下車。
不同于陰嫚、詩曼、嫶曼、季曼這些妹妹,公子高與華陽是一母同胞的姊弟,關系自然更為親密。
長公主華陽,名嬴元曼,始皇陛下的長女,一衆公子公主無人敢不敬她。
聽到有陌生的男聲叫門,秦竹猶豫一瞬,還是起身去開了院門。
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其間的長公主華陽與公子高跟單獨開了濾鏡一般。
“長公主?公子高?”秦竹微微偏頭,不明白這倆人怎麼會出現在這。
而此時的華陽也有點詫異,記得以前小時候見到秦家這個小孩還認生得很,動不動就躲在秦軍師身後捂着臉藏着,哪會像現在這般直愣愣看人。
“久不見,甚是想念。可否進去一聚?”
女聲清越,柔婉甜潤。
公主都這麼說了,秦竹當然趕緊側身将人迎進來,不大不小的院子瞬間擠滿了宮中吏妾及侍從。
又是一番誇贊院中桌椅奇思妙想,三人相顧無言。
公子高搖着羽扇,打量許久椅凳,又贊了句:“甚好!”
秦竹雖然不确定公子高的意思,但想了想還是為穩妥開口笑道:“公子高若喜愛,臣令城中工匠再打幾套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