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陳曦伸着懶腰朝着喧鬧的篝火邊走去。

洞内卻與洞外截然相反，安靜的吓人。幾隻壯年貂獸圍着一隻短弓坐着，相顧無言。隻有老貂獸揮揮手，叫貂敏和貂杏去找幾隻又機靈又吃的了苦的小貂獸來。

倆小輩前腳剛走，後腳一隻毛發偏灰的紫貂獸便低聲咒罵道：“我就知道這麼長時間躲着不見肯定是有貓膩，搞半天原來是準備毀約！姆姆，我們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她放走呢？”

老貂獸眉間的皺紋愈發深刻，語氣更是無奈：“你也聽見了她是怎麼說的。兔獸缺糧，巫曦才來不久，沒有餘糧支援。她怕兔獸沒有吃食過冬才會選擇毀約，從我們這邊支糧食借給兔獸應急。”

“她的确耍了點小心思，但她也沒把這些糧食獨吞，要是獨吞了我們還能譴責她無恥，可現在這樣反倒是把我們架了起來，要是不同意，那我們豈不成了兔獸挨餓的兇手，被兔獸記恨嗎？”

那隻灰毛貂獸依舊不甘地嘟囔道：“好事全讓她做了……這會河裡魚不怎麼多，原來一天能撈三份魚，現在撈上一整天也隻能撈起來一份。要是按當時的約定來的話，咱們正正好能用這幾天出的力拿來換鹽，比撈一天魚劃算多了。現在巫曦不叫我們挖洞，反而叫我們給她吃的，那我們不是虧大了嗎！”

老貂獸開口喝止道：“鹽比魚貴多了。你是拿守約和毀約兩種結果來看虧不虧，要是拿千裡迢迢去紋虎部落和呆在部落裡跟巫曦換鹽來看，巫曦給我們的鹽幾乎比紋虎部落便宜了一大半，而且還能省下我們來回跑的時間去抓魚。就算現在毀約，咱們也已經算是撿大便宜了。”

見還有紫貂獸臉上忿忿不平，老貂獸終于支起身，諄諄教導道：“我們不能隻看眼前的利益。鹽是不會腐壞的，就算咱們跟巫曦翻臉，不和她換鹽了，那頂多隻是為難了兔獸。巫曦那些鹽賣的那麼便宜，隻要願意花時間找，來年還是會有大把其他部落搶着要的。”

“反倒是我們，要是真翻臉了，那我們隻能多花糧食去紋虎部落換鹽。進去是容易，可出來還會那麼容易嗎？紋虎部落再找些其他理由把我們扣下不讓我們出怎麼辦？到時候說不定還得多交一些過路費才能保命。但要是我們一直從巫曦這邊買鹽，日積月累下來，今天這點損失也算不上什麼了。你們說是不是？”

幾隻紫貂獸垂頭喪氣，無話可說了。

老貂獸掃視一圈，将在座每一隻貂獸的神情納入眼底，長長歎氣道：“現在不是内讧的時候，大敵當前，我們更應該團結起來抵抗鷹獸才是。況且，巫曦将這把弓留下來當作給我們的賠償，連幫了巫曦的兔獸都還得再等半個月才能拿到第一把弓，我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我們三個部落一定要緊緊抱在一起。巫曦雖然心眼子多，但目前為止卻并沒有對我們造成實質性傷害。至于兔獸，我們部族欠她們的實在太多了，再怎麼補償都不為過。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你們還是這樣不成熟，扛不起事來，難道是想讓我連走也走的不安心嗎？”

此言一出，紫貂獸們也不再吵鬧陳曦的事了，而是團團圍到老貂獸膝邊，眼中飽含哀切，又是磕頭又是祈禱，不許老貂獸再說這樣的話。這時貂敏和貂杏帶着三雌兩雄五隻看起來隻有十來歲的小貂獸進來，小貂獸們鮮活的生命力和青春的面龐頓時将洞内悲傷的氛圍沖淡了幾分。

老貂獸揮退那幾隻壯年貂獸，轉而招招手讓五隻小貂獸走上前來，拉着她們的手挨個撫摸她們稚嫩的臉頰，丈量着發育中一天一竄的個子，又說了好些體己話。

被老貂獸轟出洞穴，幾隻壯年貂獸隻能各回各家。回去的路上，一隻貂獸小聲詢問結伴同行的貂薇：“姆姆為什麼老讓咱們多包容兔獸呀！事情發生的時候姆姆也很小，沒救兔獸也不是姆姆的錯呀！我們這一代啥也不知道，更談不上虧欠了呀！要我說，姆姆就是太心善了！”

貂薇搖搖頭，顯然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她并不糾結于這件事，因為她笃定老貂獸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部落發展的更好，因此隻是安撫幾句便快步走遠了。

夜深了，小貂獸們早就離開了，洞穴裡隻剩下老貂獸一人。

在黑暗的環境中呆久了，人就容易多想，老貂獸也不例外。她一個人靜靜地琢磨着三個部落的關系，想着紫貂部落的未來。

其實陳曦避而不出的時間裡，她才是整個紫貂部落中最着急的那個，焦躁的情緒尤其在聽到兔獸時常出入陳曦帳篷時膨脹到了極點。那些天她甚至都想親自上門去拜訪陳曦了，隻可惜她的不中用的腿腳再也無法像數十年前那樣支撐她付諸行動。

貂薇她們是害怕陳曦會出爾反爾，非但不把約定好的鹽交出來，還倒騙貂獸們的時間和精力。

老貂獸倒不怕被騙這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她真正怕被騙的是蜂蜜。

森林深處的三個蜂巢，是紫貂部落最重要的物資，可它們原來卻并不屬于紫貂獸，而屬于兔獸部落。隻是兔獸被抓，紫貂獸們順帶着将無主的蜂巢收入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