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見兔刈眼神迷茫不似有假，陳曦心中暗喜。

青銅器最早出現在奴隸制國家夏朝，僅在商朝就已經有工匠鑄造出了青銅大鼎。就陳曦所經曆過的部落來看，似乎小一些的部落都處在一個奴隸制的臨界點上，有奴隸制的傾向，但并沒有進入完全的奴隸制社會。

但北方的鷹獸部落已經徹底進入了奴隸社會，而鷹獸部落所倚仗的棕熊部落、以及同鷹獸部落進行奴隸買賣的部落們恐怕同樣也進入了奴隸社會。

陳曦最怕的就是在北方的這些大部落當中已經鍛煉出了青銅，并且将青銅武器大範圍地配給到士兵手中。青銅武器要比石質武器更加鋒利、更加耐磨、更有殺傷力，一旦青銅器問世，面對着一支訓練有素的青銅軍隊，她根本不用想着在戰火中苟且偷生或者負隅頑抗了，直接跑、離戰場遠遠的說不定還能保住自己和部落衆人性命。

并且，若真出現了青銅器，那青銅器應該也會分發給農奴才對，有了青銅農具，耕地的效率能提高一倍，省出來的時間還能去開墾更多土地，這樣一年下來産量也能比以往多上近一倍。鷹獸部落如此貪婪，陳曦不信他們會放着那麼多糧食不要。

既然兔刈她們沒見過青銅器，說明這片土地上的的确确還未産出青銅器，現在大家都還在同一起跑線上。

陳曦的思緒轉了一圈，卻又卡在一處停滞不前：“那鷹獸有弓箭嗎？”

“弓箭？”兔刈歪了歪頭，随後一臂伸直身體前側，一臂彎折在後側，虛虛地做了個不标準的彎弓搭箭姿勢：“是這個嗎？”

毫無勝算。

這下陳曦像被針戳破的氣球一樣，徹底洩了氣，隻留一片軟爛的橡膠空殼輕飄飄地墜到地上。

鷹獸部落之中連奴隸都知道怎麼搭弓了，她們這邊連弓箭的影子都沒見着呢，而在此之前她還在猶豫現在就把弓箭造出來會不會弱己強彼，真是惹人發笑，她們早就已經弱于别人了。

連鷹獸部落都有了弓，那麼棕熊等超大部落勢必已經人手一把，熟練運用了。像她以及南方那些部落，現在都不必擔憂青銅器什麼時候造出來了，光是一個弓箭就能打的她們丢盔卸甲了。

她怎麼早沒預料到呢？當奴隸制的苗頭出現在眼前的第一時間她就應該想到的，灰狼部落是沒有弓箭，可難道這片土地上就沒有更大的部落了嗎？更大的部落裡也沒有弓箭嗎？

現在她們糧食儲備不多，人數比人家少，弓箭還沒起步，處處不如人，想要先下手為強也有心無力……她怎麼會這麼蠢呢？

如果沒有她亂出主意瞎指揮，硬是把鴉雲狼瓒帶離灰狼部落，這些人會不會活得比現在更好呢？

灰狼的首領把灰狼部落帶到南方躲避戰亂，可陳曦又把她們帶回戰火裡面，她這個首領是怎麼當的，她對得住狼瓒和鴉雲的信任嗎？

陳曦脊背彎折，整張臉都快要貼到大腿上。弓箭這個話題就這麼戛然而止。狼瓒本以為陳曦隻是如往常一樣在沉默中思考對策，可等了半天，遲遲等不到任何動靜，一扭頭，陳曦面色慘白，萎靡不振，雙眼已經失焦。

狼瓒扯住兔刈急問道：“這弓箭到底是個什麼厲害玩意？”

“箭其實就是更小一些，抛的更遠一些的矛。隻不過弓箭比矛多了一件能幫弓箭抛的更遠的輔助工具，這個工具就是弓。”

兔刈蹲下來在地上畫出弓箭的形狀，繼續道：“鷹主的兒子在田裡挑靶子練箭時經常讓我們去撿射出去的箭。長矛也才能抛出一百來步，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不敢相信就那樣一根細細小小的木棍，足足能飛出去兩百步。”

“兩百步……”狼瓒抿了抿嘴，神情有些凝重，扭頭看去，陳曦依舊神遊天外，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到底怎麼了？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就變這樣了？

陳曦在灰狼部落呆的時間太短，太急，沒見過石器如何琢磨，可狼瓒見過。狼瓒一直覺得陳曦就是一柄黑曜石錘，堅硬、沉穩、冷靜而有力。無論面前是皮料、原木、石料、還是任何其他麻煩，隻要挑好角度，揮錘一砸，一切都能輕松解決。

黑曜石錘本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可就在今天，狼瓒發現支撐錘子的木柄松了、掉了，石錘一下子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光華散去，灰撲撲地躺在地上，喪失了所有能力。

難道是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刺激到了陳曦嗎？

狼瓒扭頭想要詢問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陳曦身邊的同伴，卻看到了鴉羽眼中與她如出一轍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