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卻數次身陷懷疑之中,兔刈心中委屈與憤怒參半,一時之間竟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頂了一句:“為什麼還是……我沒有撒謊!我的推斷可能有問題,但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最小的兔獸十二歲就要開始生育了,不僅如此,”兔刈一指狼瓒:“昨晚我看到了,她有五個孩子,是你們之中生育孩子最多的雌性,但這遠不是我們雌性兔獸的終點。”
“一旦懷孕,我們的肚子裡經常是雙胎,或者三胎,即便生下孩子,第一個孩子還沒奶大,肚子裡又懷上了第二胎。就我所知生子最多的兔獸,她的一生中足足生了十九個孩子。”
狼瓒瞠目結舌:“可是你們白天還要幹農活,那麼多孩子怎麼照顧的過來呢?”
兔刈耷拉着眼皮表情麻木道:“姊妹。剛生産完的兔獸如果有姊妹,那這些姊妹誰有空閑就來拉扯一把,要是像兔松這樣沒有姊妹的兔獸,同圈的也會來幫忙。況且也不會十九個全部都能養大的,總會有受傷的、受餓的、受凍的……死一些,最後能有一半養大就謝天謝地了。”
狼瓒哽住。陳曦思索片刻再度發問:“但一個族群之中雌雄是有比例的,即便生育年齡再低、生的再多,隻要是每個家庭出一雌一雄,雌雄一旦結為伴侶,那兔獸的數量就要縮減,怎麼可能達到三百隻呢?”
“伴侶?”兔刈眉頭緊促,嘴角卻翹起,表情诙諧語氣嘲諷:“哪來的一雌一雄?我住的棚子裡,雌性有近四十隻,雄性隻有十隻。鷹主不會允許太多雄獸長大的。”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紛紛陷入了沉默之中。
兔刈話說的含糊,但陳曦卻一下子明白了兔刈的弦外之音。
鷹獸為的就是奴隸不斷繁衍,以年輕力壯的勞動力替換年老體弱的勞動力,用新肉替換舊肉。可繁衍活動難道必須要由一雌一雄來完成嗎?
不是的。以繁衍為目的,隻需要留幾隻精挑細選出來的優質雄獸配種就好了。
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雌獸的地位低,雄獸的地位更低,或者說更加沒有價值。雌獸可作為勞動力、孕囊和活肉來使用,即便身為孕婦也仍舊一天不落地投入勞動當中。
而雄獸不能生育,保質期很短,無需懷胎十月,隻需幾秒,便徹底喪失了生育價值,隻能作為苦力和活肉使用。可既然雌獸能做的和雄獸一樣,并且完全可以取代其職責,那麼養活大量雄性還有什麼用呢?
就像養雞一樣,一個雞圈中母雞永遠是絕大多數,母雞可以持續下蛋,但公雞不能,因此一旦過了最佳年齡,最先宰殺的就是公雞。
不過正因如此,公雞的苦痛很短,因為他根本活不到學會擡頭看天的年紀。但母雞卻要一直活着,持續地産卵,直到有一天擡頭發現頭頂的從來不是藍天,而是掉渣的雞棚。
雞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可獸人不是完全的動物,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她們要持續地轉化自己體内的能量,持續地生子,持續地忍受骨肉分離之痛。
如果按照這樣的養殖場式管理發展,兔獸能在六十年間從四五十隻繁衍到三百隻完全是綽綽有餘。甚至于如果沒有任何限制,奴生奴,兔獸将在不遠的未來繁殖出一個龐大的的奴隸國度。
原來隻要兔獸就夠了,是這麼個意思。
紫貂獸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一下灰兔獸呢,有了灰兔獸這個最佳卵巢,鷹獸部落都沒必要大費周章再去掠奪其他弱勢種族了。
兔松依舊縮成一團靠在一邊打瞌睡,但屬于獸人的修長四肢在陳曦眼中逐漸縮短,手指不斷并攏,最終變成了安靜乖順的兔子模樣。陳曦魇住了一般,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要看的仔細,可這時小兔子的肚皮卻突然蠕動起來,不僅是肚皮,她的四肢、耳朵、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開始蠕動,似乎有什麼将要破體而出。
陳曦駭然,往後跌了幾步,兔松此刻卻又恢複成了正常的獸人的形象,肚皮也安安靜靜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下陳曦有些茫然,頭腦又昏昏沉沉起來。
夢是很會迷惑人的,夢境有自己的邏輯,會按照自己的故事線不斷發展下去,人一旦繞進夢的邏輯裡,就會被裹挾着繼續睡下去,很難發現自己身處夢中。自打穿越後,陳曦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否身處真實,可就在今天,她忽然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
這一切怎麼可能是真實發生的呢?
暈頭轉向中,陳曦手心一痛,低頭一看,原來是她無意識中攥緊了鴉羽胳膊上的羽毛,大力抓握下斷裂的羽管戳到了她掌心的肉,這一痛把她揪回了現實。想到自己還有沒搞明白的事,陳曦有些抱歉地松開手,勉強站穩再次問道:“你們一年能收多少糧食?采多少果蔬?”
兔刈搖搖頭:“果蔬不是采的,鷹獸不會給我們出去的機會。果子和菜米一樣,都是從地裡種出來的。我們棚子裡五十來隻兔獸,基本上每年都有三十多隻可以下地幹活。秋收往倉裡搬糧的時候我偷偷數了一下,應該有三百多筐糧食。”
陳曦追問:“一隻筐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