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裡,何安康一見真是怒從心底起,“何黑子,你死哪兒去了?怎麼什麼人都往府裡放啊?”
“少爺,他……說他是慕家少爺,來找少……少夫人的!”
何黑子驚顫顫地跑來,結結巴巴地說了這話,看着何安康就不敢動彈了。
“慕家?慕家是……是外号慕半城的那戶嗎?”
有人質疑了。
“既然是富戶,怎麼那少爺穿戴如此破爛啊?”
羅小姐不解地問。
“你們還不知道吧,慕家的生意倒閉了,就連他們掌控碼頭的權利也沒了,他們人丁不旺,全靠着一個老太太支撐,那老太太死後,慕家就一蹶不振了!”
京兆尹高夫人這些消息都是從他那掌管全城事務的高老爺那裡得知的。
慕家的碼頭執掌權是怎麼沒的,高夫人心知肚明,不過這事兒卻是打死也不能說的。
“姐姐,姐姐,我是玉澤啊,我爹病了,病得很重,可是沒有銀子抓藥,眼見着就……就不行了,姐姐……你救救我爹!”
慕玉澤因為瘦弱,個頭比較矮,這會兒說着說着就哭了。
“三叔……三叔病了?”
慕青青強咽下那口點心,心口頓覺得被堵得死死的,她隻能是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姐姐,你怎麼啦?姐夫為什麼要抓着你?”
慕玉澤饒是再笨,這會兒也看出苗頭來了,他那個姐夫兇巴巴的,這會兒正拽着慕青青一臉的怒容。
“誰是你姐夫?你給我滾開吧!”被慕玉澤當衆這樣一叫,何安康就惱羞成怒了。
他一腳踹過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慕玉澤猝不及防直接就被踹飛出去,頭撞在了對面的牆壁上,血,瞬時就流了出來。但他沒有暈過去,卻是慘白着一張笑臉,看着何安康,眼神直勾勾的,“你……你可以打我,但……但是不準打我姐姐,我姐姐是你們何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們得了我慕家的嫁妝,卻不善待我慕家的女子,有一天,我一定會将這個公道讨還回來……”
他雖然人小,瘦弱,但說話的神情卻是淩然的,甚至帶着幾分肅殺,竟一時把衆人震住了。
人群中,有人依稀想起來了七年前,慕家嫁女,何家娶妻的事情了,那在當時可是全城轟動啊,不說别的,就說辛娘慕青青帶的嫁妝,足足十幾車,逶迤着的長隊,從慕家一直排到了西城,正所謂的十裡紅妝鋪就,絕色佳人傾城啊!
可是,現在眼前這位面容蒼老,衣着破爛的女子就是當年華服貌美的慕青青?
這誰能信?
“來人,馬上把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小要飯的亂棍打死!”
何安康真的怒了,怒就惡,面部表情都是猙獰的,那些達官貴人府上的千金小姐,什麼時候見過如此場面?眼見着那少年就要被打死,她們吓得個個花容失色,捂着眼睛,兩股戰戰。
“何安康!姓何的,七年前,是你在我慕府向我保證一輩子對我好,絕無二心,至于她,這個叫美淑的通房丫頭,你說她是趁着你酒醉,爬上你的塌,然後才懷孕的。你求我跟你成親,求我容她生下何家的孽子,我被你迷惑,都答應了。可是,七年來,你把她當做是何府的少夫人,卻不斷地以我的名義,從慕家巧取豪奪,把慕家最後的一點家财也榨取幹淨了,你把我囚禁在後院,不準我出府,不準我回娘家,就是怕我把你的罪惡行徑公告天下,何安康,這就是丞相之子的醜惡嘴臉……”
咳咳咳!
氣急攻心,慕青青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嗽得身體都佝偻着,臉色慘白如紙,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裡光亮在逐漸地消失,終于,在一聲撕心的咳嗽之後,她噴出了一口血。
血噴在了何安康的身上,把他錦緞白衫染得點點猩紅,如同雪地裡刹那間盛開的罂粟花,妖冶悚目。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面快步進來,慕青青的神志已然不是很清晰了,她雙腿發軟,眼前也是一陣一陣的黑雲湧動,她看不清來者是何人,卻聽他呵斥一聲,“何家,你們這是想要逼死人命嗎?”聲線冷厲得如同浸潤了千年的冰雪。
是個說公道話的好人……
慕青青腦際浮起這句話,但卻身體一趔趄,人就要倒下。
她倒在了一個寬大的懷中,隐約鼻翼間是一種陌生的氣息,她想說,你是誰?為什麼幫我?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生命力正在一點點地從她身上消失,她想起了那個瘦骨嶙峋的堂弟,聲音如同蚊蠅一般喃喃着,“救……玉澤……求……你,來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