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很粗糙,但勝在失敗了也沒什麼後果。
再怎麼說她也是王府的人,這鎮疆王府與何将軍府百年世交,真把她逮到也不會怎麼樣。
而且她又不怕丢人,再說,丢的那也是王府的臉。
按常理而言,此類行動于夜晚更為适宜。
但李遇卻擔心,夜色深沉,自己可能會被當作刺客,遂決定趁天色尚明動手。
眼前的狗洞不大,她一個幹瘦丫頭将将能鑽過。
蹲在牆根想了想,她又找了塊石頭挖寬些,才向那大宅院裡摸去。
李遇曾随黎崇來過何府一次,對于府内的地形也算略知一二,今日正好借此機會再次熟悉一番。
何雲曆的院子離東牆不遠,她按照記憶,沒轉幾個彎,就看到那塊熟悉的牌匾。
此時她貼牆躬身,謹慎探頭見四下無人,于是瞅準時機,一頭紮進院子裡!
……
尴尬。
她與何雲曆大眼瞪小眼沉默數息。
她出現得實在突然。
何雲曆正坐在于廊下讀書,一人影嗖地出現,他自是發懵。
而李遇,心裡卻莫名攀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扭捏。
黃昏最後溫柔的澄光斜斜打在何雲曆的側臉上,右眼纖長的睫毛在鼻梁上拉出長長陰影,白皙的肌膚在光影交錯中顯出幾分透明。
别看李遇已經與他相處幾月,但正經話那是一句沒講過,大部分時間都是他看着她在那滔滔不絕地說書。
隻是說書歸說書,這懸殊的身份鴻溝并不會因為一個說書就抵消。
李遇隻是從——那個丫鬟,
變成了——那個會說書的丫鬟。
更何況這人捏着自己小命,這還是她與這位命運相連之人,第一次單獨見面。
“小崇命你來的?何事?”
還是他先打破僵局。
李遇默默壓下情緒,向他行過一禮,随後道出了自己淺薄的計劃。
何雲曆聽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沉吟半晌,點頭應允,随後又似不經意地問道:“這應當不是小崇的主意吧。”
“何少爺明察,确實是奴婢的主意,讓您見笑了。”
他聽後稍稍颔首,目光掃向門口,溫聲道:“好了,你去吧,後日我定當赴約。”
哦?這麼順利。
李遇行過禮心下正高興,打算原路返回。然而腳步尚未邁出門檻,背後突然伸來一隻手将她拽住,緊接着又順勢向右一帶,力道不輕不重。
在她茫然轉身的瞬間,隻捕捉到何雲曆離開的颀長背影。
随後院外響起他清冷的嗓音:“父親。”
父親?
何将軍在外頭?
“無妨,為父隻是路過,來看看你,這幾日書讀得如何了?”
“回父親,前段時日是我懈怠了,我知錯。請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必不負父親厚望。”
“你一向是懂事的孩子,為父也相信你。這幾日的禁足隻是給你提個醒罷了,從今日開始,你還是自安排自己就好。好了,為父還有公務,先回書房,也去向你母親交個差。”
“恭送父親。”
腳步聲漸遠,李遇大氣都不敢出,片刻後,何雲曆返回院内。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問道:“将軍是不是知道我在這?”
何雲曆彎眼瞧着她,眸光中點點散碎夕陽。
“從你踏入将軍府的那一刻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若非如此,這将軍府豈不成了菜市,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你能到我這院中,就足以說明父親的态度。所以,我答應你後日赴約。”
他這話帶着笑意,似乎覺得她頗為有趣。
......
李遇想想方才說帶他鑽狗洞出去時他的神情,暗暗搓搓衣裙側擺以緩解尴尬。
“好了,回去複命吧。”
之後李遇遛着牆根一路摸回去,安慰自己今日之行也算是踩過一遍點兒。
她蹲在狗洞前重重歎了口氣,卻高興不起來。
回頭,隻見這巍巍宅院中澄光籠罩,飛鳥掠過,一派甯靜祥和。
若是永遠如此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