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選這個角啊,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坐在觀衆席下的克洛莫裡茨端着咖啡杯,他背後的劇院連着一片遼闊的海灘,一群墨綠色的觸手從海灘背後的森林長出,它們成群結隊地在濕潤的沙灘上蠕動,每一根腕足上都握着一顆賢者之石。
"雖然理應不該限制演員的自由發揮,但是太出格的話,總歸是不行的……"克洛莫裡茨喝了一口黑咖啡,“說實在的,那家夥比起獵犬,更像是一條見誰都咬的瘋狗。”
"早上好。"
瑞德打量着眼前的神官,嘴唇輕抿。
"怎麼是他……"
瑞德眨眼,教堂紅毯邊的玫瑰花窗透着彩色的光,頭頂布滿灰塵的吊燈在這個狹小的哥特式教堂三角形的穹頂上搖晃,而殘敗的神像展紮他們前面,他睜着一雙白色的眼睛凝視着大廳,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嗨嗨,今天真熱鬧。"神官向他們走來,打着一個響指,“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的教堂已經很久沒信徒光顧了。啊,不過别擔心,雖然這裡舊了一點,但是教堂該有的一個不落!”
"先生,我是一名偵探,來這裡是為了調查阿斯特彌的連環殺人案。我叫瑞德。他是我的助手卡洛。"
"哈,原來你們不是來祈禱的。”約茲納爾揉了揉紅色的長發,他的身材高大,模樣英俊,一雙美麗的金眸立在他的五官上,使得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和瑞德說話的時候,他嘴角上揚,露出了兩對尖銳的犬牙,“害我白高興一場。”
“他看上去也好熟悉……”
瑞德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些,盡管他皺起的眉頭與他的微笑并不匹配。
"約茲納爾。"神官伸出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的手,在瑞德的手上重重地掐了一下,扯出一個誇張微笑,"多多指教。我是這裡的神官,你們是來這裡調查案件的吧,如果能幫上你們忙就好了。"
他向卡洛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收縮。
"那條瘋狗。"
外面的人都是這樣稱呼約茲納爾的,瑞德的記憶碎片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定認識約茲納爾。但但很顯然,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關于約茲納爾的記憶。
"很高興見到你,Mr.約茲納爾。"一邊的卡洛黑着臉,藍眸直勾勾望着約茲納爾,他黑色的尾巴敲打着地闆上的灰塵,眼前這個教堂與他老家中的布景一模一樣。
"嗯哼,那兩位偵探想問我些什麼呢?話又說回來,阿斯特彌确實不太平呢……尤其是在夜晚。"
沒等瑞德想好怎麼開口,約茲納爾磁性的聲音像小提琴一樣在他黑袍下響起。
"他的聲音………"
灰街的血霧忽然從瑞德的背後飄蕩而出。空氣中也彌漫了一股馥郁的鸢尾花香,一條月光下的小巷呈現在瑞德的眼前。
“這是怎麼回事?”
瑞德站立在小巷中央,一條黑紅的獵犬在他前面散步,他剛剛想抓住那獵犬的項圈,但獵犬飛快地跑到了寬敞的巷口,它立在那兒,用金色的眼睛打量着瑞德的臉。
"我需要一個打破舞台的契機……"
"以我對外界人物的認知,再加上那條龍的提示,目前最符合"獵犬"的身份的就是人約茲納爾……别墅中門框上的角痕也與他匹配。可是……
瑞德仔細地打量着約茲納爾。約茲納爾的雙手規矩地貼在大腿的兩側,背後繡着金色花紋的黑袍拖在地闆上,像是一條細長的漆黑的河流。
"我們需要調查一下這裡,我的助手看見你把昨天在護城河裡所發現的屍體搬運到了這裡。"
"哦,沒問題。屍體都在我的房間裡,你要是膽子夠大,就跟我來吧。"約茲納爾挑眉,臉頰上的肌肉費力動了動,他緩慢地轉身,那怪異的黑色長袍跟着他一齊轉動。不知道為何,瑞德從約茲納爾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僵硬。
"Mr.約茲納爾。"卡洛上前一步,"能告訴我你接管這所教堂的時間麼?最好有它的建造曆史。"
“小哥,你這話可真不客氣呢。”約茲納爾挑了下眉,他站在一扇舊木門前,從黑色的衣兜中翻出了一把鑰匙。
“Mr.約茲納爾。”卡洛的眼睛在教堂花窗中搖晃。
“哈哈,放心好了。即使我不想說,現在的我也不得不說。”
瑞德站在卡洛的後面,他感覺約茲納爾話裡有話。
"我不清楚哦。我不過是來接替這裡死去的神父罷了,他被人用狙擊槍打死了……真是凄慘。 "約茲納爾回頭,金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卡洛,"你們探案就問這個?這些問題好像跟你們要探的案子也沒有特别大的關系吧,最好不要……唔。"
約茲納爾忽然不說了,他忽然低下頭,随機又撩了一下紅色的長發。不過,瑞德看見他低頭的那一瞬間正對着前面的地闆皺鼻呲牙。
“約茲納爾的行為舉止有些怪異。”
正當瑞德陷入沉思時,約茲納爾把木門推開,隻聽吱呀的一聲響,一股刺鼻的的藥水和酒精尾鋪面而來,把這所破舊的教堂覆蓋了。
"進來吧。"
約茲納爾拍拍腿,他金眸掃了一眼外面的神像,那神像也扭過脖子,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
"不對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座教堂、還有這個神官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們要調查什麼自便吧,如果敢弄壞東西,我就找你們算賬。"神官關上門,他靠在木門前,紅發垂在他的背後。等瑞德和卡洛進入房後,他便關上門,從衣兜中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裡是……"
卡洛望着熟悉的房間。噢,他想起來了。這曾經是他的卧室。這座小房間四面貼着漂亮的金色的牆紙,屋子的左側一扇漂亮的百葉窗,而百葉窗的旁邊則是一張用紅木制成的大床——即使在這所教堂中,這個房間破敗不堪。金色的牆紙已經被大火燒毀、百葉窗上布滿了銀色的蛛網、紅木大床已經長了一些青綠色的黴菌,上面擺着一具屍體。
"卡洛,别發呆。"瑞德拍拍他的肩膀,随即便問站在一旁的約茲納爾,"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把這具屍體帶到這裡來?反正它很快就會進焚屍爐。"
"我是一名神官,在送往焚屍處前我需要将他的靈魂淨化。我們都是神的孩子,而神是完美無暇的。所以在入土之前,我們必須要淨化我們身體、以及靈魂中的污穢。"
約茲納爾回答,金眸在陽光下收縮。
“你打算怎麼淨化?”
“用酒精、藥草還有一顆對神虔誠的心。”
“那為何你隻搬運這具屍體呢?”
“當然是這具屍體保存的較為完整。其他的屍體已經四分五裂、難以搬運了。”
“那你不怕嗎?”
“我是神的使者,神已經滿足了我的心願,現在正是我履行神官職責的時候。”約茲納爾的金眸眯起,“至少現在,我的身心都屬于神。”
此刻的約茲納爾站在瑞德的面前,他就像是一個擰轉發條的八音盒。隻要他背後發條一擰,他的嘴就會按照預先設好的音頻發出聲音,然後便開始一段毫無感情的背誦。瑞德并沒有在約茲納爾的臉上看出他對神的半點敬仰,反之瑞德從他呲出的牙齒間讀出一種對神的蔑視來。
"為什麼選擇寫偵探小說?說起來可能有點蠢。我本人以前是某個神的信徒,我也向往在人類、魔族、血族文化中誕生的完美的神。而偵探和神又偏偏是對立的,神愛萬物,因為他們富有同情心,而偵探懷疑萬物,因為他們信奉真理與邏輯。我想,這個題材一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