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問我關于他的事情?"紅玫瑰花躺在舞台幕後的棺材中,發出低吟,“他是神明孩子中最聰慧的的一個,同時,他還擁有一副美麗的皮囊,可惜,他的身體中住着一個無情的靈魂。”
"唔!"
瑞德站空曠的走廊上,旅店黃色的壁燈慢悠悠地照着他的臉,他凝視着遠處黑色的長廊,狼耳豎起。
"不要……"
黑暗的長廊中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過快地……"
瑞德望着漆黑的閣樓,他看見他頭頂上木質欄杆上印着暗紅的血漬,伴随着這個聲音,那血漬忽然活了起來,它們聚集在木欄下,順着空氣滴在地闆上。
"走向……"
一個在不遠處凋零的靈魂發出哀嚎,一座嶄新的墳墓出現在瑞德的眼前。
"啊……你!"
瑞德看見了——那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亡者,他的胸脯出現了黑色的窟窿,此刻那亡者正踩着閣樓的梯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瑞德的身邊。
"那條河流……至少今天不行……"
“喂!”瑞德發現自己身後的門消失了。
"阿斯特彌的河流是die亡的象征……我看見一條黑紅的獵犬栖息在河邊,他的眼如刃,利齒如鋸。"
“什麼?”
瑞德驚奇地望着他。
一張因被獵犬啃爛而面目全非的臉撲向瑞德,瑞德感到這亡者的利齒穿過軟弱的皮膚,深深地紮進他的脖子與喉嚨,而腳底粉紅色的觸手攥住他的腿,濕膩地掐住他的雙腿。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對麼?"
"啊!"
瑞德睜眼,手指握着潔白的床單。
"夢麼……"
他眨眨眼,捂着沾滿冷汗的銀灰色的短發。
"真夠惡趣味的。"
瑞德下床,面無表情拉開了書桌上的窗簾,清晨迷蒙的霧籠罩着窗外的樹梢,底下綠花圃中紅玫瑰的香氣混雜着空氣中灰塵的臭味鋪面而來。
"今天在去鎮子上看看吧,不知道有沒有新的die者。"
瑞德筆尖抖動,他将報紙整理好,那枚紅色的石頭再次從桌上滾落,掉進了他的腦中的月海,在沙灘上的浪潮中沉默。
"又是這塊紅石……啧,頭又開始痛了。"
瑞德望着從陰沉的天空掉下的紅石,扶了扶額上的黑色圓頂禮帽。
"師傅,昨晚睡得還好嗎?"
卡洛站在旅館的門口,今天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領的羊毛衣,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的薄風衣,衣擺在他的腳裸上搖晃。
"挺好的。"
"喔,那我就放心了。"
黑白的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留下一陣清脆的響聲。
"卡洛,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瑞德的目光掃射着灰白色的大理石,旁邊古舊的鐘樓默默地伫立在街角,像是一座無色的大理石雕塑。他們沿着旅館左邊的道路走,身邊路牌立在路燈旁邊,上面畫着鮮豔的紅色的十字架,它們就像是一排監控,注視着他們順着公路移動的身影。而在他們的身後,來往的人們都低着頭緩慢前行,一個個也帶着灰色的圓頂禮帽和一條帆布面具,像是深海中潛行的灰色石斑魚。
"嗯?"
"這個小鎮最近die的人越來越多了……"瑞德握着手中被折皺的新報紙,他停下腳步,金眸凝視着卡洛的臉,"我覺得這次任務有些危險,你要不要在旅館裡待着……不,幫我分析資料。"
"啊。"卡洛歪歪頭,他甚至沒有思考,答案脫口而出,"謝謝你的關心,師傅。但是請讓我跟着您一起行動吧。"
月海中出現了一艘巨大的遊輪,那輪船顫抖,黑色的流星破了天空,留下燃燒的别墅。
"媽媽……"
年幼的妖族黑貓跪在滿是欠條的别墅裡,恐懼的臉上剩下妖族女人握劍的背影。
"活下去!"
源源不斷的記憶碎片湧上瑞德的眼睛。
"說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并不畏懼die亡。相反,我總是覺得我見過了無數die亡,熟悉地令我有些詫異。就連師傅你我也覺得好熟悉……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卡洛眨了眨眼睛,馬路邊上的出現了一條深色的護城河,它靜悄悄地躺在街道右側,一架白色的橋梁立在它的上方。
一具屍體躺在橋邊,它的身體被水泡得浮腫。在護城河中劃船的漁夫們路過橋下,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遠處來往的人們,他們粗笨的手指握着冰冷的船槳,甚至沒有看那屍體一眼。
"新的die者麼……"
瑞德按了按禮帽,向卡洛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跟過來,他們一路小跑,停在了屍體邊,皮鞋跟敲得河路哒哒響。
"别往那邊走。"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攔住了他們的腳步,瑞德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輕穩的腳步聲。
"這是我今天打撈上來的。"
"先生,我是個偵探。"
瑞德拿出名片,他轉過身,背後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漁夫。
"不行,偵探也不行。他身上的衣服能換好多錢,我不能把他交給你。"
瑞德露出憤怒的表情來,他深吸一口氣,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這群人都瘋了麼?"
"可是,先生。他已經die了!"
瑞德有些激動,他向漁夫攤開手,護城河上的船仍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水面,過往漁夫的臉被淹沒在浮現出的迷霧下,他們沉默地劃船,别在腰上的金屬号碼牌在腰帶上搖晃,像是生鏽的鐵風鈴。
"我當然知道。正因為他die了,所以他的衣服和戒指都是我的了。"
漁夫低着頭,仔細地盯着瑞德。瑞德擡頭,仔細地打量他那張臉:他的臉飽經海風折磨,臉上全是皺紋與皮屑,在那寬厚的臉上,一對鼓出皮膚的眼珠diedie地盯着屍體身上的絲綢衣服,發黃的嘴流着粘稠的唾液,簡直就像是一頭饑餓的野獸。
"你想搶它的話是不可能的。我看打扮你也是個外鄉人,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來這兒的偵探可沒一個能活着出去。"漁夫的指尖指向遠處的教堂,他向前走了緩緩地幾步,步子穩而輕,"那鐘聲一響,天一亮,我們都得die,快些走吧,我還要收網!"
“可是,我們需要調查這具屍體。”
瑞德剛剛想要開口,可他眼前的世界又開始扭曲,他發現護城河上的迷霧更濃了,而那在河流上漂泊的船隻下忽然閃過一抹紫色。
"天呐,那是什麼東西……"
瑞德終于看清了水中的倒影。那是一朵巨大的、鮮豔的紫色鸢尾花。它被船碾在水下,風一吹,它就随着護城河的水一齊漾起黑色的波紋,猶如這鎮上的迷霧般,它們順着恐懼,飄進瑞德的内心。
"我們可以支付相應的屍體的查驗費用。"
一邊的卡洛向前一步,清脆的皮靴聲把瑞德的神智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