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倏地頓住,手一松,長劍锵然落地。
對了!他忘了自己脖頸上有條鑲金墜銀的鎖鍊,平日威風凜凜,卻總在某個時刻,提醒他自由如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及!
然而不甘心,胸口憋得幾乎要炸掉,他深吸一口氣:“所以……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不似在問東叔,更像诘問自己。
東叔決然道:“王爺放心,此事交給我!我在此立誓,一定把人找到,否則叫我武學盡失,不得善終!”
趙琮昀瞳孔微微一縮,張了張嘴,最後隻低低吐出兩個字:“……有勞!”
“備車,去邀月樓。”
“現在?”東叔驚訝。
“我怕我忍不住……會殺了李憑如!”
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這園子裡處處是嶽明明的影子,他如何待得下去?
離開前,他忽然頓住,返身又叮囑道:“你記得尋個理由,把杏兒帶出來……免得她回來,怪我們見死不救。”
“……”東叔點頭。
那一刻,他隻覺趙琮昀背影從未有過的清苦孤寂,看得人心裡發酸。
*
嶽明明不知是自己命大,還是遊戲給她開了主角光環,遊到精疲力竭時,幸運地被一艘畫舫撈了去。
畫舫主人雖救了她,卻不友善,遞給她熱茶和毯子後,連簡單寒暄都沒有,就自顧自彈起琴來。
嶽明明總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
好不容易等一曲完畢,嶽明明請求道:“姐姐,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送到嘉王府……”
畫舫主人細細打量過她,斷然拒絕:“不行!你得跟我回去,我想做個試驗。”
嶽明明腦袋嗡了一聲。
她今天是捅了變态的窩嗎?跟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比起來,趙琮昀簡直是天使下凡!
她忽然無比想念王府,想念參園,以及……園子裡的人。
“我告訴你,我這個人一無是處的!”嶽明明努力解釋道:“琴棋書畫我樣樣都不會,脾氣差,身體也不好……實在不是做試驗的料!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出得起,求求你放了我吧!”
畫舫主人愣了一下,饒有興緻道:“你倒挺意思的……”
“……”
聽起來像是句誇獎,但從變态口中說出來,嶽明明不知該如何理解。
她又累又怕,很快發起燒來,唯一遺憾是沒能燒暈過去,隻能眼睜睜被畫舫主人帶進一座華麗小樓,扔上一張香噴噴的大床。
完蛋……她大概猜出這是什麼鬼地方了!
然而等了很久,想象中的劇情并未發生,倒有人用濕漉漉的毛巾,開始替她擦拭額頭。
小心翼翼、笨手笨腳的。
嶽明明驚得睜開眼,卻見對方隻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俊得好似年畫娃娃。
這麼小的丫鬟……是童工嗎?
小姑娘不停用毛巾戳她額頭,像隻啄米的雞,弄得嶽明明有些暴躁。
“你是誰?那個……可不可以住手呢?”
小姑娘聞言停下來,一闆一眼道:“我叫阿念,姨娘說你不舒服,讓我來照顧你。你好了嗎?”
“……我在發燒,怎麼可能這麼快好?”
嶽明明覺得自己一定燒傻了,否則怎麼會跟一個小孩鬥嘴,還莫名感覺她也眼熟。
阿念思考了一下,又開始戳她:“我發燒的時候,姨娘就是這樣做的,既然你還沒好,我就繼續幫你。”
嶽明明歎氣,這真是四五歲的小孩嗎?怎麼會有這麼老氣橫秋的小孩?
“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好,你等着。”阿念麻利跳下床,鼓搗半晌,端來一碗茶湯。
嶽明明接過,不燙不涼,溫度正好。倒是個細心的孩子……也許這樣伺候人的活計,從小沒少幹。
她心頭一軟,道過謝後,試探地問:“小姑娘,這裡是什麼地方?”
阿念堅定搖頭:“姨娘說過,不能告訴你,免得你跑了。”
嶽明明噎住,阿念便繼續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别問了。你還有什麼需要嗎?我可以幫你,但不能再跟你說話了。”
“……”
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孩子!
嶽明明又好氣又好笑:“不麻煩你了……我頭暈,想睡覺!你可以走啦!”
阿念倒像松了口氣:“行,三個時辰後,我會來給你送藥。”
她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态度,替嶽明明掖了被角,又往香爐裡添了顆安神香丸,便蹑手蹑腳離開了。
四周恢複安靜,香氣袅袅擴散,嶽明明有點恍惚,她好像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屬于趙琮昀的氣味。
比他身上的松雪香少了幾分清冽,更沉穩安定,卻一樣的好聞。
嶽明明想起來了,這是他書房裡常燃的那款香……畫舫主人的臉也終于浮現在記憶中,她的确見過此人——玉湖晚宴上,與趙琮昀當衆調情的那名舞姬。
……這裡是邀月樓,救她的人是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