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琮昀道:“典籍中提過,‘還陽丹色同朱砂,香氣襲人,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其餘細節便無從知曉了。”
他見嶽明明神色有異:“怎麼了?”
嶽明明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隐藏貨商賣給她的那隻瓷瓶:“額……你們看看,會不會是這東西……”
所有人都愣住。
趙琮昀深深看她一眼,将瓷瓶接過,帶有異香的紅褐色藥丸倒落手心,他神色變了幾變,最後默默将藥丸遞給東叔。
東叔鄭重接過,拿在鼻端聞了片刻,又輕輕刮下一層浮粉,放入口中品嘗。
“像……但實在無法确定。”
他眉頭皺起:“敢問娘子,此物從何得來?”
嶽明明不好說謊,隻好坦白道:“前幾天,用皇上賞的那些金子買的!”
“就是……你們誣賴我私通那天……”
趙琮昀目光幽深,努力隐藏鋒芒,卻掩不住語氣裡的懷疑:“你匆忙回府,就是為了取錢買這個?”
“花出去那麼多錢,你居然不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用的?”
嶽明明撓頭。
要怎麼跟趙琮昀解釋,抽盲盒的樂趣和瘋狂呢……
趙琮昀見她不說話,沉默半晌道:“好,你不願意說,我不勉強……你描述清楚那貨商長什麼樣子,我現在差人去找。”
“……你們找不到的!”
嶽明明着急,決定換個人溝通:“孫伯伯,我不知道這藥是不是還陽丹,大概有百分之五六十的可能……你願不願意賭一把?”
孫大勇果然沒讓她失望。
老人哈哈大笑:“最差不過一死,吃了它又有何妨?這把我賭了!”
他話鋒一轉:“不過丫頭,萬一這真是還陽丹,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你舍得把它給我這糟老頭子?”
嶽明明沒有半點猶豫,認真道:“錢财是身外之物,哪有孫伯伯你的命重要?!”
她擡頭看見趙琮昀陰晴不定的臉色,扯了扯他衣袖,笑道:“何況錢都是王爺出的,我隻是借花獻佛,王爺可大方了,是不是?”
趙琮昀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老人家為民舍命,區區一顆還陽丹,何值一提?我隻擔心這藥的真假……”
孫大勇道:“老朽願賭服輸!”
趙琮昀猶豫地看向孫承,孫承黝黑臉上也現出決然之意:“……咱們試一試吧!”
置之死地而後生。
相比死路一條,嶽明明帶來這一線生機,已經是莫大的希望。
但見嶽明明拿起那粒藥丸,學着孫大聖的樣子輕輕吹了口氣:“諸位,我宣布,這就是還陽丹了!”
衆人被她逗笑,沉重氣氛為之一松。
看着那張盛滿笑意的素淨臉龐,趙琮昀忽然就相信了這句信口胡謅的話。
因為嶽明明是他見過最虔誠的騙子。
*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風雲突變。
刑部尚書攜人證物證,針對江州赈災船接連被劫一事,驟然發難。
恰在此時,禦察院“收到”一份匿名貪腐名單,與刑部形成合力,劍鋒直指漕運!
龍顔震怒,當即下令禦察院徹查,一日内牽扯出大小官員二十餘人,朝中人人自危。
同一天,十餘艘運糧船緊急調撥發往江州,由威遠大将軍親自押運,力求第一時間解江州災民之急。
嶽明明知曉這些消息,已是五日之後。
這幾天趙琮昀帶着東叔依舊不知所蹤,留她一人在園中坐立不安。
趙琮昀這回吸取教訓,給暗衛們下了死令,不準放嶽明明出參園一步,别說打探消息,連見蘇定柔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這日傍晚,小廚房傳來久違的煙火氣,嶽明明聞着味兒湊過來,正撞見剛剛回府的東叔。
東叔喜笑顔開,嶽明明見他這副表情,急道:“有好消息了?快跟我說說!”
東叔簡單說明情況,最後悄聲道:“一刻鐘前,才收到孫承發來的消息……運糧船已經平安抵達江州,災民有救了!”
嶽明明長出了一口氣:“太好了!孫承也安全回去了?”
東叔點頭:“王爺安排他随運糧船一起出發,路上有我們的人照拂,應該再無危險了。”
“……孫伯伯那邊怎麼樣?”
“審訊尚未結束,恐怕他得在牢中待上一段時間了……待此案了結,我們再将藥送進去,安排一場假死。”
嶽明明也明白,此事不能心急,事情進展已經超乎尋常地順利了,想來趙琮昀這些日子的籌謀沒有白費。
“這回你家王爺高興了吧?”
每次見趙琮昀,不是冷冰冰,就是氣鼓鼓,還真想不出他高興時是什麼樣子。
東叔居然認真思考了片刻,感慨道:“的确,太多年沒見過他如此高興了!”
嶽明明心念一動:“他的心情,有沒有好到……就算提一些無理要求,也不會生氣的程度?”
東叔戳破她:“娘子又在打什麼主意?”
“很大膽的主意!若是平時,可能會把他氣到殺人放火那種!”嶽明明一本正經回答。
東叔哈哈笑道:“良機千載難逢,娘子不妨試試?”
嶽明明吃驚:“我以為你會阻止我……”
東叔意味深長看她:“娘子盡管去招惹他,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跟我說。”
嶽明明悄聲問:“這裡有沒有酒?”
東叔揚起眉毛:“……娘子有所不知,其實王爺他并不喜歡喝酒……”
“不是給他喝,是我喝!”嶽明明弱弱地坦白:“酒壯慫人膽……東叔你懂的……”
*
嶽明明提着一隻紅漆食盒,敲開了趙琮昀書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