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岸邊,燈火熠熠。
馬車停穩後,趙琮昀拉過嶽明明的手,從容走向正中主位。
嶽明明表情淡定,内心慌得一批。
她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眼望不到邊的筵席,每道案頭亮着精美的花燈,桌上珍馐琳琅,玉碟生輝,陣陣酒香撲鼻,聽說是番邦進貢來的上好瓊漿。
到場賓客既有帶着家眷的官宦顯貴,也有名氣甚大的文人墨客,此時無一例外将目光鎖在她身上,竊竊私語不絕于耳。
不用問,肯定沒好話。
趙琮昀帶着妾室如此招搖過市,他落個不拘小節的風流名聲,她卻成了過街老鼠。
真沒天理!
嶽明明賭氣昂起頭,拿出鬥雞姿态,倒真有幾分飛揚跋扈的寵妾模樣。
底下嗡嗡聲更大了。
趙琮昀偏偏在此時将她往懷中一帶,在她臉頰落下輕輕一吻。
…………
嶽明明臉瞬間紅了。
不是羞的,是氣的!
趙琮昀明明一杯未飲,卻似已經醉了……燈火落在他俊逸的側臉上,嶽明明忽然有些認不出了。
往日見他,或矜貴桀骜,或冷定刻薄,哪怕盛怒之下,依然是端方的君子氣度,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輕佻浮滑。
可現在,他好像不是他了……
那樣輕薄的舉動後,他眼裡滿是戲谑之意,與衆人一道哈哈大笑,令她很不舒服。
嶽明明勉強維持姿态,跟着他款款落座。
趙琮昀随意揮手,伴着悠揚的絲竹之音,一隊舞姬翩然入場,為首一名身段曼妙的女子輕紗罩面,款款施禮,随後輕歌曼舞,宴會正式開始。
“倒酒。”
趙琮昀斜倚玉案,低低吩咐了一聲。
嶽明明想起來,除了當好花瓶,這也是她今晚的重要職責。
經過東叔的調教,基本禮儀已熟稔于心,此刻嶽明明素手執玉壺,酒線細長綿延,穩穩落入杯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很是賞心悅目。
底下竟有一些纨绔子弟看得入迷,毫不避諱喝起彩來!
趙琮昀唇角微微勾起,眼神落在斟滿的酒杯上,意思不要太明顯——
這杯酒,她需要喂給他喝。
四周漸漸響起暧昧的慫恿聲,嶽明明臉上的假笑快挂不住了。
“怎麼害羞了?在府中不是都說好了嗎?”趙琮昀朗聲笑道。
這是拿話點她呢!
嶽明明無奈,端起酒杯遞到趙琮昀唇邊,咬牙悄聲道:“你不要太過分!”
趙琮昀懶洋洋銜住酒杯,一飲而盡,底下席面傳來高聲叫好,他像受了某種鼓舞,長袖一挽,再次将嶽明明攬了過來。
嶽明明暗中用力掙紮,趙琮昀手勁卻極大,将她緊緊箍住,根本動彈不得。
“你瘋了!幹嘛要這樣?”嶽明明怒道。
“你沒看到,他們很喜歡嗎?”趙琮昀溫熱呼吸裡帶着明顯酒意。
嶽明明身子一僵——
她忽然想起那天撲到自己身上的轎夫。
趙琮昀察覺到懷中人微微顫抖起來。
垂首望去,一向牙尖嘴利、張牙舞爪的少女,此刻眼中莫名騰起一層薄薄水霧。她臉上怒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對他深深的恐懼……以及厭惡。
趙琮昀一臉笑意倏地凝住,不自覺松開了手。
恰在此時,舞池中央領頭舞姬,懷中琵琶曲調一揚,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無人注意到他們此刻的尴尬。
趙琮昀沉默片刻,自斟自酌了一杯,淡淡開口:“你……沒事吧?”
“嗯。”
嶽明明聲音悶悶的,身體本能地向外挪了挪,落在趙琮昀眼中,他眸光暗了下去。
“……接下來怎麼辦?”
嶽明明心想,她和趙琮昀這樣冷着臉,一場大戲豈不是要演砸了?
“你不必管了。”
趙琮昀語氣分不清是愠怒還是消沉,他驟然起身,拎起酒壺,待賓客們反應過來,已經到了舞池中央。
懷抱琵琶的舞姬眼波流轉,玉手撥弄幾個弦音,帶着赤裸裸的挑逗意味。
趙琮昀仰面灌下一壺酒,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與舞姬調笑起來。
有好事者不懷好意地瞧向嶽明明。
趙琮昀當衆覓得新歡,嬌滴滴的寵妾眨眼工夫就被冷落,說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嶽明明臉色的确不大好看——她不明白趙琮昀在搞什麼鬼,說好的消除誤會,怎麼反倒将傳言做實了?
就因為她不讓他抱,他就生氣了?
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倒先撂挑子了!
嶽明明簡直無語,正思忖着接下來要怎麼圓回去,從筵席盡頭走過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