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蝴蝶一樣掙紮,努力從黑繭裡孵化出,最終還是被蜘蛛網住,即将吞吃入腹。”
“你把身子還給我吧。”
“至少我不會過得這麼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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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珀秋打斷了少女的吟唱,反問:“你以前見過我?”
他怎麼沒印象。
“見過的,”琴魔女被打斷了哼曲,不太高興,但還是如實說道:“你是魔神大人的切片,但會逐漸擁有自己的意識,魔神大人一直要定期清理的。我認識的就是上一個你。”
“上一個我也會彈這首曲子?”尹珀秋懊惱地看着手上的二胡,道:
“我還以為和這首曲子有緣分,沒想到隻是上一個自己沒消除幹淨的身體反應。”
琴魔女忽然道:“那你還記得黎州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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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湖水冷入骨髓,緩慢侵蝕神智。看似友好商量的話語,卻是不容置疑地誘導着答應。
把身體,還回去?
寒意降臨,裴泊雪牙齒咯咯作響,靈魂也在戰栗。
他想起被封在棺木中暗無天日的時候,同樣的聲音提出過同樣的訴求,并且向他講述了一段往事。
鳳淩和黎州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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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許久的記憶打破了風沙的掩埋,露出原本真實的樣子。伴随着真實的,往往是醜陋。
魔氣彌漫的魔族,唯有一塊安靜祥和之地,便是上一任魔神黎州彥的居所。
魔氣會慢慢污染一切,宮殿裡卻四季如春地綻放着鮮豔的花朵,大理石做的浴場永遠光滑細膩,伶人的歌聲也清脆明亮。
這與想象中的淨土幾乎無差。除了一點,宮殿中沒有女人。
嚴格來說,是魔神大人的護法,冥凰鳳淩不允許宮殿中有女人。
黎州彥雖是魔神,卻如同鳳淩指尖的傀儡,被肆意地絞弄。鳳淩要求他隻能愛他,他就隻能選擇去愛,把自己的身體和權力讓渡給他。
這樣柔弱的鮮花一樣的人,隻能高高在上地做一個展覽品,起着裝飾的作用。魔族真正的統帥一直是鳳淩,隻知鳳淩,不知黎州彥的魔族人比比皆是。
這樣的傀儡君主還有一個好處,便是吸引怒火。
琴魔女作為七魔王之一,屢建奇功,更是絞殺了和源宗的前一任劍尊。勞苦功高,必然要得到一份嘉獎。
慶功宴确實是開辦了,可她卻被要求上台跳舞,愉悅衆魔。
琴魔女非常氣憤的。這慶功宴本就是為她而開,哪有宴會的主人上台為賓客表演的?再說她是會彈琴不假,不代表她也喜歡跳舞呀。
問了負責慶功宴的小魔,回答是:你是魔族裡長得比較好看的女孩子。
琴魔女感覺受到了侮辱,萦繞在琴弦上殺機愈演愈烈。她最後耐着性子前去面君。
她沒有見到黎州彥的面。雖說他就躺在眼前粉色帷幔後的床上,她也沒聽見他說一句完整的看法,隻有依稀仿佛細碎的哼鳴。
最終是鳳淩的聲音在帷幔後響起:“你不想跳,就找個人替你跳吧。”
琴魔女失望地走開了,從此以後她便對這位君主喪失了信任。
反倒是和鳳淩的切片達成了友誼。在所有人都不願意跟她換、甚至明确說想看她跳舞的情況下,隻有他一個人答應了琴魔女的訴求。
“我也沒什麼才藝,實在不行,就上去彈一段吧。反正大家都是看熱鬧的。”
果然這場慶功宴,他成了被人取笑的對象。
琴魔女就坐在台下,冷眼記着嘲笑最歡的幾個人的長相。然後在當天夜裡,用琴曲被她的朋友洗刷了屈辱。
她對鳳淩是愛屋及烏的尊重。黎州彥死後,鳳淩繼任魔神,對外宣稱黎州彥是他的愛人,琴魔女也隻好收起不滿,對黎州彥保持恭敬。
回憶起一部分記憶的尹珀秋也說:“他啊,死了就死了,還是别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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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一葉小舟在大海裡飄泊,裴泊雪的神智逐漸被另一個人所淹沒。
人死魂滅,這一世和上一世本不該有所牽連。但他前生之人靈魂竟前所未有的強大,隐隐有複蘇的趨勢,竟想占裴泊雪的身體為己用。
“你不答應有什麼用呢?很快就要被人砍死了。他砍向你的一劍,你還有力氣躲掉嗎?”
他說得在理,不然就如他所願吧。
裴泊雪的意識逐漸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