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雨他們混在吊唁的賓客裡密謀着除魔,裴泊雪卻是真情實意地來送好友最後一面。他到大堂見了楚冰梅的父母,對方哭得抽噎還不忘感謝他:“裴公子,多謝你那棵梅樹了,滿足我兒的遺願……”
楚冰梅一生愛梅,臨死前的遺願便是要葬在梅樹下。但鈴铛村哪有梅樹,楚冰梅的父母也不可能把他葬在外處,最後還是裴泊雪請人幫忙,将他院外的一棵古梅樹挖了,移到鈴铛村。
“冰梅以前提過你,說你日子過得很清苦,手頭很緊巴。沒想到我們還得向你要東西……”
裴泊雪勸過了楚父,走到寫挽聯的地方。管事的招呼他:“寫點什麼吧,給少爺最後的體面。”
寫什麼呢?裴泊雪蘸了墨汁,思索良久,最後才下筆。
他寫字頗為好看,曲折坳瘦,頗有風骨。管事的隻顧注意他運筆的氣度了,等人走了才留意對方題寫的内容: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是他多心了嗎?這是古人已有的詩句,恰好有着兩人的名字,對方應該隻想想化用吧。可是——
裴泊雪确實長得很白,但香的是不是楚冰梅,就耐人尋味了。
楚冰梅去世的越久,裴泊雪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了。
那種感覺,是他失去的東西逐漸回來的感覺。
他一頭鑽進廚房幫工。廚房裡擠了十多個人,炒菜的,打下手的,都忙着送葬以後的開席,不亦樂乎。沒人注意到裴泊雪,他也安靜得沒有一點存在感,默默地扒着大蒜。
味道再沖一點,再沖一點……
“哎呀,裴公子,你來這幹什麼!”楚母進來看到裴泊雪在扒蒜連忙制止,愛惜道:“君子遠庖廚,别在這沾上油煙味了,出去走走吧。”
裴泊雪道:“沒關系的……”
“哎呀可别,你是修仙世家的公子,身份尊貴着呢,哪幹這種粗活……”
拉扯着呢,一個家丁走進來,彙報說:“夫人,門口來了個讨食的乞丐,來要點吃的。”
“好好好,我這也算是為冰兒積陰德了。”
楚母命人講昨晚的米飯盛了一碗,想了想,又加了一勺壓實了,交給裴泊雪道:“勞煩裴公子幫忙跑一趟了。”
她還是不過意裴泊雪在廚房幫工,裴泊雪違拗她不過,心想這會子吸的油煙味應該足夠了吧,心懷僥幸也沒多堅持,拿着剩飯去門口給那乞丐。
門口的大道上果然爬着個乞丐,遠遠看去宛如一條死狗,全身都沒精氣神。
頭發像拖布條一樣亂兮兮地鋪在臉上,看不見面容,但裸露出來的脖子一塊的皮膚卻是黝黑得要淌油,醜陋又邋遢。
罷了,一個乞丐,幹嘛要求這麼多。
裴泊雪暫且收了他顔控的小心思,蹲在身子把飯碗遞過去:“吃吧。”
那人霍地一下子擡起頭來,一雙眼睛亮的吓人,倒把裴泊雪下一條。
他聳動着鼻子,好像在分辨空氣中的氣味。
“飯在這呢。”裴泊雪轉着飯碗。
對方的眼睛停留在剩飯上一瞬就移開了,幾經尋找,目光鎖定在了裴泊雪身上。
“兄弟,”他哽着嗓子道:“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