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裡漸漸地透出一股悲涼。失去理智般地全盤托出。
全盤托出對于賭徒來說,不管放在哪個賭場都是風險級别最高的下注。
盡管那些試探的結果,似乎并不足以支撐他的全盤托出,他也害怕受傷,也害怕莫名給她壓力。
但他能怎麼辦?
如果不是非她不可,何至于小心翼翼。
最後,他還是鼓足了勇氣想要一個答案:“你讨厭我嗎?不想再見到我,不想再跟我有瓜葛?如果……你說是,我……”
“趙佑白!”她開口打斷他,“你明明想忘記我的,不是嗎?我看到你把我送給你的東西全扔了,連冰箱貼都扔了,那時候的你在想什麼,是在下決心吧,決心要忘掉我,我們分手了,你這樣做,無可厚非,我沒有一點怪你的意思。隻是既然如此,為何不繼續忘記我,就把我,我們的回憶,連同那些東西一起扔進垃圾桶裡,被銷毀,被撕碎,這樣不好嗎?何必又想着撿回來呢?”
他身形微頓,眼睛上的手漸漸松開,一個黑影躍然眼前,他雙手捧着她的臉,聲音變得低啞:“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想扔掉。你知道的話,告訴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
他以前不懂,什麼樣的标準會是刻骨銘心的愛情,以前的他會覺得所謂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定是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擁有了難以忘懷的記憶,所以才成就了他們的刻骨銘心。
直到他經曆,才明白,沒有那麼複雜,每天發生的瑣碎就能随便觸發那些記憶點,吃到兩個人最喜歡的一道菜,走過熟悉的街道,一起看過的某一部電影,最喜歡的一家早餐店…….
她出國以後,其實這些東西已經離他很遠,剛分手那段時間裡他幾乎很少再回北京的公寓,遠到他覺得他好像真的忘記她!
然而,那天似乎是冬至,在橫店他給姑姑打去問候的電話,恍惚間聽到了林多茜提到“綿綿”兩個字。
那時候他才知道…….真的有人隻是聽到對方的名字,就會紅了眼。
沒了理智般連夜飛回京,才知道她沒有回來,當時也隻是恰好提到她僅此而已!
四年數載光陰過得很慢也很快。其中的甘苦況味隻有他們自己體會。
趙佑白剛剛的問題,他應該無數次地問過自己,也無數次地回答過自己。
她亦是。
但盡管如此,她也從未知道标準答案……
“我不知道……趙佑白,我不知道…..”
她搖搖頭,趙佑白的手心忽然滾燙,她…哭了?
“對不起,我不該逼你,你不要躲着我,行嗎?我隻有這一個訴求,把我當成和别人一樣,不要因為我是趙佑白,就推開我,我們從普通朋友做起。好不好?”
他用着幾乎祈求的語氣,讓她心裡不由得一陣柔軟。
她心裡也不好受,既開心又難過。
她開心,原來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意,感情裡最美好的事莫過于雙向奔赴。
但同時她也好難過,四年前遺留的問題不會因為過去了四年就不存在。
兩個人再糾纏,未來是滑向深淵還是走向坦途。
她已經27歲,趙佑白也已經30歲。
他們都已經成為了切切實實需要考慮這些的成年人。
但路很長,或許隻能走到下一個路口,再下一個路口,再再下一個路口……才能看得清楚未來的樣子。
于是,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現在黑漆漆的,他或許看不清,才開口:“好。”
下一刻,身上一輕,他退開了一些距離。沉默着,誰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忍不住問道:“你…..是要追我嗎?”
“是。”他說的斬釘截鐵。
綿綿心跳停止一瞬,她剛想伸出手去開燈,卻被他按住了手,他問“可以嗎?”
他向她敞開大門,在看不到結局的時候仍舊選擇在她面前全盤托出。
她始終心軟,不想他輸。語氣柔和了不少,還開起了玩笑:“我說不可以,你就不追了嗎?”
黑暗中,他輕笑出聲:“那當然不…..是。”
她掙紮了下,手抽了出來。
兩人又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聽到他說:“我…我先回去了。晚安!”
随即便是門打開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再轉身時,看到電梯那兒早就沒了他的身影。
他不會是……害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