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房中的丫鬟過來,說老太太叫五姑娘過去一趟。
薛金福和寶珠沿着遊廊往頤安堂走,看大房的兩個丫鬟捧着攢盒過去,寶珠笑着說:“大廚房廚娘私下裡抱怨,二姑娘住在府裡,見天不是要這個吃,就是要那個吃,大廚房的人說老太太和夫人們平常吃份例菜,極少額外要什麼,二姑娘單獨開小竈,二姑娘喜歡吃稀爛的豬蹄,肘子,聽說在邵家撈不着吃,有好吃的一大幫小叔小姑,邵老太太緊着兒子。”
二姑娘晚上加餐,大廚房備着點心,薛金芳自年前就在娘家住,滋潤養得面色白裡透紅,人也豐腴了些,薛金福看着池塘裡的金魚,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寶珠幾個丫鬟跟着姑娘識得幾個字,便道:“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過慣了富日子過窮日子難過,接受不了,經過這一遭,二姑娘活明白了。”
薛金福就想,自己這一世不會為一個男人委屈自己了,也算活明白了。
“聽說三夫人最近急着給四姑娘張羅親事。”寶珠說。
“有二姐的事在先,三嬸更一門心思想把四姑娘嫁入高門,隻是四姐退了兩次親,親事有點難辦,三嬸又不肯把四姐遠嫁,母女幾年見不到一面,三嬸娘急,我看四姐并不急,也許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薛金鳳可不是薛金芳,稀裡糊塗地嫁了,薛金鳳心眼多,主意大。
寶珠看見前方一個身影,步履匆匆,說:“姑娘,那不是侯爺嗎?”
薛金福也看見了,透過桃杏樹枝杈,小徑上父親的身影一閃,往陳映真住的院子去了,陳映真住在和侯府一牆之隔的宅院裡,薛繼方命人在牆上開了一道角門,來往行走方便。
蘇氏鬧了幾次,把陳映真趕走了,陳映真在侯府住着,二人要避開侯府這麼多雙眼睛,搬出去反倒弄巧成拙了,現在二人來往更便宜了。
開春,頤安堂棉簾撤下,換成石青色繡五子登科錦簾,過幾日就春闱了,薛寶權參加科考,薛寶睿去歲秋闱又落第。
丫鬟打起簾子,薛金福進了堂屋,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看見孫女笑着說:“金福啊,祖母喚你來是有一樁事情,沈世子的生母回京了,要去陵山寺進香,沈世子過來求我,讓你陪着魏夫人去。”
老太太盡管不同意薛沈兩家的婚事,兩家的關系還要維持,沈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薛金福說:“孫女陪魏夫人去一趟,過幾日要春闱了,孫女正要跟祖母說,去寺廟在佛祖面前祈福,願二哥金榜題名。”
“金福,還是你有心,你母親和你嬸娘已經去過了,捐了香油錢,當然多一份更好。”
薛老太太很高興,這個孫女懂事,三房的四姐親兄科考沒想着去寺院上柱香。
薛金福笑着說:“祖母放心,我二哥哥一定能高中的。”
“陵山寺離京城遠,你出門多帶人去。”
老太太不放心囑咐道。
“省得了,祖母。”
次日,薛金福先去沈家别院接魏淑敏,沈家别院不大,三進院落,還有個小花園,小巧精緻。
薛金福心想,魏淑敏如果不貪心的話,下半輩子有親生兒子奉養,吃穿不愁。
魏淑敏已經穿戴整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見了她,似乎忘了那日兩人間的不快,和顔悅色地說:“玉兒同我說了,那日伯母說的話你别介意,是伯母一時想左了,你如果能做我的兒媳,伯母求之不得,就是覺得玉兒這孩子配不上你。”
“伯母是我的長輩,是我該給伯母道歉,世上那個母親不是為了孩子着想,伯母也是愛世子的。”
薛金福彎眉淺笑,魏淑敏同她虛與委蛇,她不喜歡自己,做的表面功夫。
侯府的馬車停在院門口,魏淑敏看除了一個趕車的,跟着兩個下人,暗暗地籲了一口氣。
魏淑敏出門,跟着一個仆婦,這個仆婦是她流放就跟在身邊的,主仆二人跟顧昭甯和秋碧同乘一輛馬車。
馬車駛出城門,遠近山巒呈灰色,郊外空曠,春寒料峭,薛金福裹着貂皮鬥篷。
魏淑敏說:“玉兒過幾日參加春闱,他在上書房備考,不能同咱們一起去,說去接咱們,我想着去陵山寺禱告,求佛祖保佑玉兒高中。”
“懷玉哥哥平常很用功,天道酬勤,放心吧伯母。”
沈懷玉不算聰明,但紮實,不浮躁,沈懷玉為了能娶薛金福,配得上她,這幾年勤奮用功,他連愛好的雕刻都很少了。
馬車走了一個時辰,到了陵山寺,陵山寺進香的人不少,不少是進京趕考的書生。
上香,薛金福禱告,保佑二哥薛寶權和沈懷玉蟾宮折桂。
魏淑敏極虔誠,捐了一大筆的香油錢,在佛祖面前禱告,兒子高中,她餘生吃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