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已消融,行宮溫泉湯池四周山上可見白皚皚的積雪,蕭鳳臣從泉水中起身,修長健碩的雙腿邁出白玉堆砌的溫泉池,太監為他披上衣袍,淡淡地問:“話傳過去了嗎?”
太監劉玉貴說:“回殿下,已經傳過去了。”
“曹國公府有什麼動靜?”蕭鳳臣大步邊走邊問。
“正如殿下所料,沈萬年不願意接人回府,沈世子把生母安排在國公府别院住。”
劉玉貴頓了一下,問:“沈夫人已經到了京城,還用保護嗎?”
“讓人暗中盯着。”
“是,殿下”
“回京!”
一行人離開溫泉行宮,下山。
天剛蒙蒙亮,曹國公府别院裡,床榻上的女人悠悠醒了,瞬間恍惚,看着陌生的屋子,陌生的環境,良久才清醒自己已經離開了北地。
朝廷發配罪人一南一北,嶺南乃煙瘴之地,極北乃苦寒之地,千裡迢迢,發配的人有的行至半路就死了,極少有活着回來。
魏淑敏仿佛做了場夢,回到京城,見到自己的兒子,可什麼都變了,她失去了所有,沒有家,孤身一人,國公府有了女主人,她在這世上成了無根浮萍。
她娘家當年落難之時,被迫和離,夫妻母子生離死别,這些年在北地,吃盡了苦,沈萬年和兒子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念想,魏淑敏讓兒子給沈萬年帶話,想見沈萬年一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回來幾日,沒見到沈萬年,。
天亮了,宮裡來人了,傳話說,甯貴妃要見沈夫人。
宮裡的太監依然稱呼她為沈夫人,态度很是恭敬。
魏淑敏換了一身衣裳,随着太監進宮,當年她見過甯貴妃幾面,關系并不親厚,她回京沒幾日,宮裡貴妃又是怎麼知道了,她一個罪婦,和甯貴妃攀不上交情,魏淑敏心下惴惴。
甯貴妃見到這個從前的沈夫人,鬓邊的銀絲,眼角邊細碎的皺紋,無不顯示這個女人經曆人世滄桑,北地的風沙苦寒,她曾經細嫩的皮膚變得粗糙,但形容舉止依然保持端莊。
禮畢,賜座,甯貴妃笑着說:“沈夫人,多年不見。”
京城裡還有人喚她沈夫人,魏淑敏恍如隔世。
魏淑敏不卑不亢,“皇恩浩蕩,難得貴妃娘娘還記得民婦。”
“沈夫人一路還順利?”甯貴妃問。
“一路順利。”
太後壽誕,皇帝為表孝心,大赦天下,魏家罪赦免,魏家也沒什麼人了,北地和京城萬裡之遙,她想回京絕非易事,忽一日京城有人來接她,那人說曾經受過魏家恩惠,沿途住驿館,有人護衛。
甯貴妃看她不想說,便不深問,聊着家常,“本宮記得當年曹國公剛得了嫡長子很是高興,國公府辦百日宴,聽說很是熱鬧。”
魏淑敏欠身,說;“貴妃娘娘還賞了民婦賀禮。”
甯貴妃微笑,“不值一提,沈夫人養了個好兒子,本宮今日請沈夫人過來,是關于世子和公主的婚事,本宮有個女兒,和沈世子年齡相當,到了婚配的年紀,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魏淑敏露出一抹笑容,兒子尚公主,她成了公主的婆婆,風光無限,但沒一口答應,說:“貴妃娘娘厚愛,民婦受寵若驚,民婦是戴罪之身,與曹國公已經和離,現在的國公夫人是犬子名義上的母親,犬子的婚事民婦做不得主。”
禮法上自己兒子的母親是崔氏,魏淑敏說的是實情。
甯貴妃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說;“如果沈世子尚公主,夫人是驸馬的生母,公主的臉面,也是皇家的臉面,本宮請皇帝下旨,夫人搬回國公府住,雖然律法曹國公隻有一個正妻,但曹國公的情況特殊,你是曹國公發妻,崔氏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夫二妻,豈不是皆大歡喜。”
魏淑敏心動,如果兒子娶了公主,水漲船高,她的身份地位壓了崔氏一頭,而且自己兒子是世子,将來承襲爵位,她就是國公府的女主人。
甯貴妃看着她,又說:“你們母子分離數年,你回到國公府,母子團聚,有兒子奉養,你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苦盡甘來。”
沈懷玉到别院時,沒看見母親,問别院侍候的下人,說夫人進宮去了。
沈懷玉看小轎擡進前院,趕過去,把母親扶出轎,問:“聽下人說母親進宮了?”
魏淑敏說:“貴妃娘娘請我去。”
沈懷玉扶着母親往裡走,擔心地問:“貴妃娘娘與母親不熟,叫母親去有什麼事?”
魏淑敏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手,道:“是一件喜事,皇家有意讓你尚公主,寶慶公主,你見過的,貴妃娘娘對你十分滿意,貴妃娘娘說了,請一道旨意,母親搬回國公府,以後我母子每日都能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