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轉過身,看見小伊望着你默默流眼淚,你有些無措,連忙拿出帕子輕輕地擦。
“怎麼被我知道自己偷偷梳頭發就哭了呢?嗯?”
伊塔庫亞眨了眨眼睛。
“我怕媽媽離開我,或者不再理我。”
啞暗的嗓音透着森森的絕望,你其實并不懂這莫名的感情來自哪裡,也許小伊身上發生了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
你輕柔地拉過他的手,讓他坐上你的腿,寬容地安慰着他。
“我怎麼會因為你梳頭發就這樣做,就算我離開你,或者不跟你說話,那也絕對不是因為小伊的錯。”
伊塔庫亞聲音微澀,向你大聲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你微怔,居然在這一刻從孩子身上獲取到安全感。
不由得失聲一笑,你俯身吻向他的額頭。
他靜靜地閉上眼睛,心跳動得異常快。
他手上早有無數人的血,所以即使再次拿起刀柄,他也毫不手軟,任何想要從他身邊奪走母親的人,他都會一一解決。
誰也奪不走,誰也搶不走。
屬于他一個人的,媽媽。
多年後,月色溫柔而薄情地籠罩在大地上,身材窈窕的女性舉着明燈,吐出白霧狀的氣體,漂亮的紅卷發嚴嚴實實地藏在了兜帽裡。
今天,你發現有獵巫行動的人已經在排查這片森林了。
因為紅發是女巫的象征,你雖然不會巫術,但教會的人未必聽你解釋,一但被列入名單,你和小伊的生活都完了,所以你格外注意,從不讓自己的頭發露出半絲。
回到家中關好門,你褪去被冰雪覆蓋的黑袍,坐在餐桌上靜靜等待你守夜歸來的少年正無聊得逗弄小鳥,面容悠閑,在你看過去時朝你揚起笑容。
“媽媽!”
你應了一聲,笑盈盈地坐在他旁邊,溫熱的飯菜雖然沒有你做的那麼好,但也實打實得讓你高興。
吃到一半,你突然想起最近的獵巫行動,鄭重嚴肅地告訴小伊:“小伊,你最近不要亂跑,如果有人抓到你詢問起我,千萬别把我是紅頭發的消息暴露給對方,知道嗎?”
伊塔庫亞當然知道。
他眸色漸深,伸出手去拈你的一縷紅發,低聲道。
“我知道了,媽媽……”
他細細地摩挲柔軟的發絲,愛不釋手,神情卻莫名古怪:“媽媽,你隻穿着黑袍出去太危險了,這段時間就讓我替你守夜吧。”
你驚訝地看着他,轉而想了想,覺得确實是個辦法:“可是我擔心你的身體,守夜的事情可以拜托别人……”
“沒關系的,我能堅持,媽媽你别任性了,這種事情是你說不能就不能的嗎?”
拜托别人?誰?那個把她告給教會當走狗的男人嗎?他早就在獵巫行動開始前把那個男人埋在雪地裡了。
任性?!
你差點當場從椅子彈跳起飛。
他是孩子,你才是母親诶!
居然說你任性!
你鼓起臉,悶悶不樂地沉默了會兒。
“好吧,現在的情況确實是我不能決定的。”
你多出去走一圈,被發現的風險就越大,你可不敢拿兩人的命運當玩笑。
伊塔庫亞習慣踩上高跷,帶着面具,提着盞燈行走在夜晚的冰森林裡,在一片安甯靜谧中,他緩緩吐口氣。
白霧漸漸消散在空中。
他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熟悉異常,再次踏上守夜旅途的他,卻不再滿身充斥怨恨,他平靜地踩過雪地,内心充滿家的溫暖,在夜色中前行。
高傲的聲音打破靜谧。
熟悉又陌生的音調落入他的耳朵,他緩慢地側頭看去。
穿着紅袍的少年周圍圍着教會的人,少年的面容跟伊塔庫亞完全一緻。哪怕化成灰,伊塔庫亞也清楚地記得,這個該死的,下十八層地獄的男人。
内心靜默很久的怒火再次燃燒他的理智,他壓抑着怨恨,靜悄悄地隐藏起來,盯着他們行徑的步伐。
隻要,再朝母親的方向行走一米,他就全把他們殺了。然而,他們在短暫地讨論過後,放棄了探索這裡,轉而奔向其他森林。
他垂下眼,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
他重複着守夜的習慣,直到獵巫行動的潰敗,陸陸續續地反抗浪潮聲起,不過那些都跟他們沒有關系了,他和母親安穩地度過了這段危險的時期。
回到家,家裡的一盞橘黃色的燈光在柔和地照亮着房子。
伊塔庫亞推開門,又把門鎖上後,才擡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笑得溫潤的紅發母親。
你朝他招手,先他一步脫下他的外套,拍掉那些小雪,去捂他冰冷的手。
他卻反過來握住你手。
你怔愣,疑惑地看他。
他不看你,轉而靠向你的肩膀,看着你如白鵝般優美的脖頸,眼底情緒不明。
毫無疑問。
他愛媽媽。
或許在以前,那隻是純粹的來自孩子對母親的愛。
然而,當他帶着記憶重來,以成人的目光看向漂亮溫潤的養母時,對你的觸碰,身體的異樣就明顯得傳來了不同的感受。
那是一種渴望。
隐秘的,罪惡的渴望。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吻上那段脖頸,想在上面落下自己的痕迹,宣誓主權。
“怎麼了?”你出聲詢問。
他搖頭:“沒事,媽媽,我就想握着你。”
你哦了一聲,安靜地和他靠得更近,不知不覺中,小伊已經高了你一個頭,你得仰起頭看他。
你突然想起件事:“我聽說森林外有很多反獵巫的人在反抗教會。”
他心不在焉地垂頭看你的手:“嗯。”
“前些天,我好像看見你穿着紅袍被一堆人圍着。”
他敏感地擡眸:“媽媽你,被他看見了嗎?”
你回憶了下,噗嗤笑了:“沒有啦,我本來打算過去的,但是看他臉色好冷,就覺得不是我的小伊,又聽到教會兩個字,也沒敢過去。”
伊塔庫亞半晌,才找回穩定的心率。
他的心髒都快被吓停了。
也是,如果被看見了,那麼他的媽媽就一定不會安全地站在他面前。
他可以再殺一次,但他已經受不了你會被再次折磨至瘋癫。
你被折磨的酷刑,他隻看一次就夠了。
他猶豫好久,才低下頭,鄭重地像紳士一樣吻上你的手背。
你怔然地看着他的舉止,卻沒有拒絕。
一道暗藏灼熱情感的視線和一道渾然不知的視線相撞,彼此間迸發出暧昧詭異的氛圍來。
你面對這樣陌生的小伊,有點臉紅。
為什麼,感覺小伊越來越……有侵略性了呢。
你或許已經明白過來 ,也或許沒有。
但你并不排斥的眼神和微紅的臉,讓伊塔庫亞覺得驚喜。
也許有機會。他猜測道。
外面依舊冷冰冰的,不為誰的歡喜而變得溫暖。
但是在這座小而溫暖的房屋,充滿彼此生活的氣息。這裡是伊塔庫亞心靈的庇護所,而你,是他心中最特殊最不可動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