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盡散,婁底城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殘垣斷壁,枯枝敗葉。林塵淵領着沈時節走在荒無人煙的街道上,蕭瑟秋風吹過,似帶着若有若無的哭聲,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1]
沈時節第一次接手這件事,雖然魂燈亮起的時候他早已在心中推演過無數遍,但魂靈的淨化消散還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碎片消散于空中,帶着閃爍的碎屑,綻放出此生最後的光芒。
林塵淵走着,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攤開右手,“牽着,小腦袋裡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什麼時候丢了我都不知道。”
沈時節默默把手遞過去,微冷的小手被完全包裹着,源源不斷的熱量傳來,逐漸驅散空中的蕭瑟,他牽得極穩,卻也不着急問話,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消化。
江南的秋天并沒有西北大漠那般蕭瑟猛烈,林塵淵開了陣門直達松山腳下,此刻的松山靜極了,除了半山腰上的那星燭火,其餘都閃着皎月的銀輝,枝頭上裹着薄薄的霧凇,卻也是深秋了。
行至半路,林塵淵忽然開口:“再過些時日就便是你生辰了,有什麼想要的嗎?”
沈時節疑惑地看着他:“我生辰?”
林塵淵笑了聲,握緊他的手:“很巧,我之前又回去了趟霜城,官制戶帖[2]上與你年紀相仿的隻有兩個,一個是女孩子,另一個就是你了,臘月初一,倒是瑞雪兆豐年。”
沈時節沉默了半晌,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想要什麼。”
所以人真的很奇怪,總是在自己受傷的時候開啟自我封閉,不論是美好的回憶亦或是内心的灰暗全都封緘在記憶深處,這既是自我保護,也是自我回避。
沈時節再次擡頭看着林塵淵,眼裡滿是困惑:“生辰重要麼?”
“嗯,”林塵淵說道,“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會比看到親生骨肉呱呱墜地更感到開心了,而對于孩子來說那個日子便是‘生’,是他感受這個世界的唯一入口。”林塵淵頓了頓,像是覺得說得過于深奧了,笑了笑說:“時節,你記住,你同這個世界的孩子沒有半分差别,别人有的你會有,就算沒有,隻要你想要,你就可以自己争取到。”
就像無論多少年以後,松山山腰處的屋舍總會在臘月初一燃上一盞火燭,等一個歸人,等一句“生辰快樂。”
沈時節想了想說道:“我......我想去揚州。”
林塵淵聽罷挑了下眉,微笑道:“好,到時候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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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一,林塵淵早早的吩咐林霜将生辰宴備好,帶着沈時節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