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福臨倒是忘了,臉上依舊繃緊,可心裡卻有些無奈,說到底,坐在這個位置,他對不起太多人,但在外人面前,他隻能當做問心無愧。
“太醫院不是隻有他!”
“是,奴才這就去。”
十一月,江浙一帶瘟疫橫行,許多趁亂回京的人都被攔在城外,一時間又将瘟疫延到京城。
福臨近來日日不敢懈怠,同着大臣們商量對策,又撥糧撥款給各地赈災。
更是緊着讓李斛将富察雲依接回來,哪知去到王府時,除了打雜的下人,淩珠與新布都被富察雲依帶走了。
齊魯早些時候就調回宮裡值守了,王府如今沒有侍衛看守。
李斛慌神,問了下人也沒一個知道富察雲依在哪兒的。
無果,李斛隻當富察雲依在城内閑逛,就預備等她回來,可黃昏時也不見人,這會兒是真急了,急忙離開王府,一面差人回宮複命,一面向城西的城樓去。
沿街一路找,眼見要出城了,除了小販,這街道白茫茫一片,不怎麼見人影,更别說富察雲依。
城門處,正巧碰上戴着面紗在巡查的侍衛,李斛掏出宮令,急匆匆地問:“莽古斯!你可看見雲依郡主了?”
“郡主?”
“哦,郡主方才出示了令牌就帶着倆人出城了。随行的還有還鄉的李溫李太醫。”
“怎麼不攔着點!”李斛吼:“宮裡一會兒來人,就讓他們一同出城。記得讓他們戴面紗。”
“明白。”
“李總管,出城再往前就是平民窯,想來郡主是去那兒了!”
李斛回頭,點頭示意:“多謝!”
平民窯,李斛這才知道什麼是民不聊生,皇城腳下的百姓都還在這等災難中受餓受凍,赈災的撥款到底去向何處?
一陣苦楚,李斛決定回宮後将這景象如實彙報給福臨,天子眼底還有敢貪贓枉法之人,實在不可饒恕!
戴起了面紗,穿過一個個病中苦吟的人,再往遠處走,李斛無從下腳,地上還未燃盡的柴火,滿身泥濘蹒跚學步的孩童,見他來拖着他求情的老者。
李斛眼底溫熱,伸手将老者扶起來,拍掉老者身上的雪,毫不猶豫地将腰間的荷包摘下遞給老者:“老人家,這是一些銀兩,勞煩您帶着大夥兒去買些需要的吧。
“多謝,多謝爺!”
“新布!将銀兩分給大夥兒。”
富察雲依披着厚厚的鬥篷含笑走來。
李斛聽到聲音,驚喜轉身,摘下面紗沖富察雲依急道:“主子你可擔心死奴才了!”
“戴上!”
“诶,戴上,戴上。”李斛傻笑着戴上面紗。眼尖,看到富察雲依纏着紗布的左手掌,急忙問:“郡主這是怎麼傷的?”
“搬物資時傷到了,不礙事兒。”
“既然來了也别閑着,李溫在那邊兒呢,去問問有什麼要幫忙的。”
“奴才這就去。”
幾人給李溫打下手,忙得團團轉,富察雲依直起腰揉着,眼前就多了一張手帕,回頭就見納蘭明珠别扭的望着她,眼裡卻是心疼的。
富察雲依搖搖頭,沒有接過來,而是一邊給人發着白粥與饅頭,一面與小六說話。
“姐姐怎麼樣?”看似問小六,實則問納蘭明珠,小六自入宮以來就再沒回過納蘭府了,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好些了。”納蘭明珠忙着接嘴。
“誰問你了?”富察雲依驕傲偏頭,睨着納蘭明珠。
“我錯了。也想清楚了,是要安安心心過一輩子。”納蘭明珠沉默片刻後答話。
“依兒原諒我吧。”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姐姐!”
“是是是,那不生氣了?”
“氣!怎麼不氣?”富察雲依放下勺子,給小六招手:“你過來打粥!”
“納蘭明珠你跟我來!”納蘭明珠又被拽走。
“你當初從納蘭府追到宮門前的時候,我以為你真想通了,沒想到心裡憋着呢!”
“我就不該信你。”
“好在姐姐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我才饒不了你!”
納蘭明珠低頭不說話,見富察雲依也不再說話了,他才緩緩擡頭:“我這次是認真的,依兒你相信我,我不會再傷害她了。”
他看着宜安昏迷不醒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錯了,就不該惦記從前,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
宜安是個好姑娘,既然下嫁給自己,那就該好好對她,既然這次做錯了,那日後就該用一輩子賠給她。
“你最好祈禱沒人告訴柳姨,否則,納蘭明珠你就真完了。”
“我知道,往後不會再頭腦不清醒了。”
富察雲依白他一眼,轉身離開。
“讓你府上的人封好嘴。”
這道理,納蘭明珠懂。
福臨下了命令,李斛必須把富察雲依帶回宮,所以晚時隻剩李溫一人在平民窯。
李斛與納蘭明珠一五一十将情況告訴了福臨,遏必隆被召見,福臨愣罵了他一個時辰,最後摔筆讓他滾蛋,遏必隆苦着臉出來。
他也沒想到手下人辦事不力,居然敢克扣銀兩與物資。忍着一肚子的氣,回到家裡将手下人找來臭罵一頓,讓人從自個兒腰包裡掏錢将赈災銀兩填補好,又才上書福臨。
白天裡還活蹦亂跳的,晚上富察雲依就蔫了,福臨隻當她是不願在宮裡所以鬧脾也就沒在意。
誰知晚時,他正批奏折,撐頭小憩的時候,李斛在外敲着門:“皇上!翊坤宮出事兒了!”
福臨被驚醒,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