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海市逐漸消失在東海之上,重新遁入虛實夾縫之中。
而謝漫則是獨自一人外出,搜尋需要的東西和被外界遺棄的生靈。
薄霧散去,她再次踩在岸邊的沙灘上,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一絲淺淡的寂寞纏了上來,頃刻間便被她打散。
去哪裡呢?
謝漫難得有些迷惘,片刻之後,她便擇定了方向,往花姑子家那邊的方向出發——
無論怎麼樣,先把許諾他狐的東西弄到手再說。
無名老和尚已經到了,南山翁一家法力比不上他,也需要更遲一些,才能抵達羅刹海市。
在那之前,她需要弄到足夠的銀錢和建築材料。
羅刹海市位于虛實交際,不存在、但也存在于任何地方,謝漫身為主人,可以随時令其現形。
若是時空把握得好,倒與虛囊芥子有些相似。
她選定了方向,一路行走。
與來時不同,謝漫需要進入城鎮,也需要購買物資、賺取銀錢。
她穿過城鎮,走走停停,在郊外購買剛剛被砍下來的木頭,在農莊裡購買米糧蔬菜,甚至還買了幾隻雞鴨,琢磨着放回羅刹海市讓朱鳥去養。
都是禽類,朱鳥一定知道這些雞鴨想吃什麼喝什麼。
就算不知道,問一問也就知道了。
就在謝漫快放棄希望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座鬼氣萦繞的富貴府邸。
她遲疑片刻,伸手叩門。
不多時,一個門房就出來開了門,謝漫一見門房的打扮,正待出口的話也堵在了嘴裡。
隻見門房左臂纏着一塊白色麻布,衣服更是無所鮮妍,面容之上淚痕始幹,是典型的主家死了人的裝扮。
卻沒有什麼驚懼之色
謝漫放下手,難得有些語塞——
人家家裡死了人,她卻前來打擾,實在是怎麼想都不合适。
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變作:“勞煩通報一聲。”
門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狐疑:“你是作甚來的?”
謝漫面不改色地扯謊:“我乃茅山弟子,見宅中鬼氣森森,想來是有人亡故,所以叩門以求得一件安魂的差事。”
門房想了一瞬,把門敞開了:“進來吧。”
謝漫應了一聲,便跟在門房身後往裡走,一邊聽着門房絮絮叨叨:“我們家裡的這位小小姐啊,心腸最好,又孝順,平常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很是溫善……”
說着,他又思及亡故的小小姐,不由得泣涕零落。
謝漫聽着他的話,一邊往裡走,一邊環顧四周。
死了人的地方有陰鬼之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這裡的鬼氣未免也過于濃厚。
這便叫人心生疑窦。
轉過廊橋,便遠遠地看見了兩個人,衣着樸素,哭得打不住,便知是亡故女子的父母。
謝漫沉默不語,隻待門房上前通傳。
現在她的身份是來做法事的道士,無論說什麼,也不過是徒增為人父母者的悲痛罷了。
然而,再走近些,就看見一道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影子立在二人身後,神情焦急,想要擦去他們的眼淚,卻頻頻穿了過去。
見她入内,慌張地尋找地方躲避,飄來飄去,卻險些被風吹散了。
謝漫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兩人聽完門房所說,複又看向謝漫,哽咽着囑托:“麻煩坤道送我女兒,張氏燕兒入輪回,叫她來生安康長壽……”
話還未曾說完,便又失聲痛哭起來。
謝漫颔首,眼神落在那道影子身上,張口就胡謅:“還請二位回避,叫我能見見此女,方便亡魂留下最後的遺言。”
二人聞言,互相扶着往外走,步履蹒跚,叫人見之不忍。
張燕兒遠遠地繞過謝漫,正想跟着出去,卻被她伸手攔下,低聲道:“你留下,我有話要問你。”
張燕兒緊急刹車,驚異非常:“咦!你能看見我?!”
謝漫颔首,待張父張母出去之後,問:“你是怎麼死的?”
張燕兒有些懵懂:“我也不知……原先是在發熱,熱到不停出汗,卻倏然感覺冷得像塊冰,汗也發不出去。”
“待我醒過來,便覺得身體很輕,又聽見家裡人哭嚎,才知道我死了。”
謝漫思量片刻,道:“帶我去看看你的身體。”
張燕兒老老實實地應下了,轉身就往屋子裡飄。
謝漫入内,便看見床上躺着一個人,看面容,正是與身側飄着的人面容相仿,稀奇的是,她的屍體還如活着的時候,連屍斑等物都不曾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