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前未曾起疑,才叫馬季鑽了空子,此時被謝漫點出馬季可能有妻子的事情,她才驚覺自己的失誤。
龍宮的公主有的是法子算馬季的姻緣。
這一掐算之下,公主面色鐵青:馬季有妻子,姻緣不曾斷絕。
隻是他出海日久,後來又到了龍宮樂不思蜀,連爹娘都想不起,怎麼會想得起家中妻子?
那女子苦等他不來,去年就已經改嫁了。
因而,馬季身上的姻緣線淺淡得快要消失了卻還存在,正是因為他還活着,與妻子的婚姻還沒有正式地了結掉。
公主本來也有些膩煩他了,多不過第二年就會送他回岸上,此時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更是惱怒。
當時便招來了一個侍女耳語幾句。
侍女得令,便又上前去對馬季如此這般說了一通話。
馬季面色大變,急急地看向公主,卻又忽然想起,這裡的看似是人,實則是強過他百倍的異類。
就連看似嬌美溫柔的龍女,也強悍非常,遠非他所能敵過的。
便也隻得黯然告退。
謝漫一默,安靜地喝了一口醴泉,打定主意非必要不開口,吃完宴席就往羅刹海市去。
然而,龍王卻另有打算。
敖廣舉杯敬謝漫:“我家事處理得不好,倒叫女郎看笑話了。”
謝漫搖了搖頭,回敬龍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龍王何須挂懷。”
敖廣:“女郎想去羅刹海市?”
謝漫:“是想去見識一番。”
龍王開懷笑道:“我那三子好玩耍,對此地非常熟悉,何不讓它為女郎做一向導呢?”
“怎麼好勞煩三世子〔1〕?”謝漫想了想餘魨跟她打的包票,覺得用不着再欠個人情“我尋艘船便也去了。”
三世子也在席中,聽她話中盡是不想虧欠人情之意,便忙笑道:“小事罷了,我今年本也要往海市去一趟,瞧一瞧裡面有無什麼稀奇物件。”
“若女郎不要我這個向導,到時候在海市碰見了,若瞧得上我,也是要同行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答應就有拿喬的嫌疑了。
謝漫應了下來,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問龍王:“這羅刹海市可有人居住?我聽聞海市隻開三日,鲛人、各國商人、乃至于神仙妖鬼都會去。”
“如此熱鬧,怎麼又隻開三日?倒叫人覺得奇怪。”
龍王不曾料到她如此敏銳,但也沒什麼不可說的,索性将羅刹海市的秘密都說了出來:“所謂羅刹海市,取名自海市蜃樓〔2〕。”
“存在于真假夾縫之間,每年隻這三日出現在東海之上,其餘時間遊蕩世界各處,不知方位。”
“其地荒蕪無主,也無人管轄,每每出現必然雲霞遮蔽天日、波濤大起。那些神仙精怪喜好在此處交易。久而久之,就傳出了一個羅刹海市的名聲。”
海市是海市蜃樓的意思,羅刹二字就沒有那麼平和了。
無人管轄之地,以權勢壓人都是小事情,恐怕還有些殺人奪寶之類的勾當。
謝漫低頭琢磨了片刻,又問:“此地當真沒有主人、也沒有原住民麼?”
龍王非常肯定:“除去那隻報信的朱鳥外——沒有,就是有,也被最初在那裡交易的神仙妖怪要麼殺死、要麼收作随從了。”
他見謝漫若有所思,又想起她手中小九州之印,定然是要尋個地方施展小九州之能的。
便道:“女郎若是看上了此地,待海市最後一日,前來交易的妖魔神怪都走了,羅刹海市即将消散時,用小九州占了就是了。”
敖廣心有戚戚:“無論怎樣,難度都不會比占據東海更大。”
謝漫有點尴尬,擡手擋了擋鼻子,心裡卻琢磨着,多少要與那朱鳥商議一二,方可行事。
否則原住民不願意 ,豈不是欺壓他們。
在海中滞留,習慣在叢林生活的狼便有恹恹的,成天趴在水晶宮外曬以法力引下來的陽光。
怎麼也不願意陪謝漫外出。
她便向東海三世子借了一匹可在海中奔跑的馬,日日在海上巡遊,尋找朱鳥蹤影。
這匹叫踏浪行的玄色寶馬歡快地嘶叫一聲,自由自在地在海面上馭水奔跑——
海底倒是有馬場,但終究不是那麼個意思,再不普通的馬,他也喜歡遛彎兒。
為了方便行動,謝漫換了一身黑色的騎裝,鴉青長發高高束起,足蹬長靴。
海上的天氣很不錯,燦金的陽光灑在冷白的容顔上,透過長睫投下了深深淺淺的陰影。
在數日的無功而返之後,謝漫極目遠眺,終于看見了天邊盤旋的一抹朱紅。
她一抖缰繩,踏浪行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嘶鳴一聲,神駿的馬駒放開速度狂奔起來,碩大的四蹄在海面上飛速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