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漫将那老虔婆踹到了一邊去,自己大馬金刀地坐上了太師椅,唐橫刀也不入鞘,就這麼直直地杵在地上,刀鋒雪亮,沒有一絲血痕鏽迹。
母狼懶洋洋地窩在她腿邊,絲毫懼怕也沒有。
她淡淡道:“辛十四娘,你且回去吧,此事與你關系不大,何必在這等着報複呢?”
辛十四娘搖了搖頭:“女郎為我出頭,我怎麼能丢下女郎自己跑呢。”
“更何況,就算我現在走了,難道丢了臉的五都巡環使便會放過我嗎?”
她既然這樣說了,謝漫便也不再勸了,隻靜靜等着這間宅子的主人回來。
等了不知道多久,母狼耳朵忽然一動,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伏低了身體,雪亮的獠牙伴随着喉嚨裡壓抑的隆隆咆哮聲涼了出來。
謝漫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挽了個刀花,聽着屋外人馬呼喊恭維的聲音。
她不動,辛十四娘不動,那些小鬼紙人更不敢動,五都循環使在外沒有等到人迎接,半是惱怒、半是疑惑地自己帶着随從走了進來。
他生得相貌堂堂,眉目之間不怒自威,長須頗有關公之相——
這是自然,人間也好,幽冥也好,選人做官便沒有生得醜的。
五都巡環使一進來,便看見了堂而皇之坐在他家大堂主位的謝漫,他在生前死後做了将近百年官,怎麼會不知道謹慎,當時客客氣氣問道:“不知女郎是哪一位?”
謝漫沒有立刻發作,而是靜靜問:“地府的官員可以狎妓麼?”
“這一片的所謂玩樂,五都巡環使知是不知?”
五都巡環使面色一變,但很快哈哈一笑,打起官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極了,這王八蛋知道。
謝漫冷笑一聲,罵得很難聽:“臭老鸨,這麼喜歡拉皮條,何不自己去伺候伺候?!”
她揚了揚下巴,更加刻薄道:“哦,或許你已經賣過了,不然這個五都巡環使的職位哪裡來的呢?”
謝漫上下打量着他,顯得輕蔑:“弱得可憐不說,賊眉鼠眼散發着一股破産抄家的晦氣。恐怕我不來找你的茬,明兒個也能接到貶官抄家去做苦力的旨意。”
“做這麼個不上不下的官兒,讨好上官也隻會弄點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做事又到處是尾巴,做官做到還靠着讨好地痞無賴賞兩口剩飯潲水!”
如果說前兩句固然罵得難聽,五都巡環使卻還能當耳旁風,但是後兩句的真相才是一把快刀。
五都循環使受轄于泰山府君,負責統轄幾百裡内的鬼狐。
聽起來還不錯,可惜到處都有城隍爺,百姓也更信任城隍爺,很多人根本沒聽過他!香火完全沒得比,每天隻能跟附近沒背景的鬼狐逞威風。
還要靠着大戶的‘禮物’過日子,沒業績可言,更沒有香火支撐修為。
别的不說,就說站在一旁的辛十四娘,若是她跨過那道坎兒飛升了,再加點運道,他都要客客氣氣地叫一句狐仙娘娘。
因為這些異類那時就歸泰山奶奶管了!若辛十四娘得了泰山奶奶青眼,那他就不止需要客氣了,還得恭敬行禮!
那姓薛的巡環使面色克制不住地扭曲:“豎子無禮!”
謝漫刀尖指着他,呵呵一笑:“你娘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沒本事就縮着你那顆王八腦袋!”
那巡環使深知,論身手自己絕無可能是謝漫對手,當即祭出官印砸了過去。
辛十四娘眼神一變,化作原形撲了過去:“女郎小心!”
那官印散發着燦燦金光,好在巡環使本人香火幾乎沒有,才讓辛十四娘這等被直接克制的狐妖也勉力擋了片刻。
但也不過轉踵之間就突破了辛十四娘的防守。
火紅的狐狸被金光所傷,重重地砸到牆上,哀哀嗥叫。
謝漫神色嚴肅起來,而五都巡環使則笑了起來,操控着官印朝着謝漫砸了過去。
謝漫退後兩步,讓出足夠的空間,握緊長刀一刀扁扁的側削了過去。
官印被打偏了位置,謝漫一側頭,從她臉邊劃了過去,眼看着要砸進牆壁裡,五都巡環使立刻用力穩住了它。
謝漫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飛撲過去伸手就把官印抓在了手裡。
燦燦金光逐漸減弱,直到最後,金光消弭,成了一方無論怎麼看都很普通的印。
五都巡環使驚恐地察覺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官印的存在了,他立刻上前想要搶回官印,卻被謝漫用刀逼住。
她眉眼迤逦,此刻看起來不顯得尖酸刻薄,反而是高傲無比:“就這點本事?”
謝漫遺憾地搖了搖頭:“那你就得魂飛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