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女丢了些魂魄在展小姐身上,這許多年雖說神清志明,但到底不似活着的時候才思敏捷。
這麼多年竟然真的一絲問題都未曾察覺。
謝漫嚴肅地詢問她:“之前我便有些疑惑,旁人投胎忘卻前景,怎的獨你可将魂魄分割成兩個,一半投胎,一半報仇?”
梅女越想越奇怪,連忙道:“我是遇見了一個好心的道長,教了我這個法子。”
“那道長雖不似女郎一刀便将縛住我的繩索割斷,但也使我得了些松快,有時尚能外出與其餘的鬼魂玩樂。”
謝漫直覺此處有異:“玩樂?鬼也有玩樂嗎?”
梅女點頭:“有的,人有什麼玩兒的,鬼便也有什麼玩的,打馬飲宴,聯詩下棋,雖然一群鬼湊在一起也是空無冰冷的。但總算聊勝于無。”
謝漫:“隻是這些嗎?”
梅女躊躇片刻,在謝漫的再三追問下還是說了出來:“我本來不想告訴女郎這種肮髒事情的。”
“很有一些鬼怪,甚至邪修能人,都喜歡狎妓,鬼不似人,怎麼折騰都不會死,也不會得病,因而便有鬼妓……”
謝漫眉眼一沉,但也知道鬼妓這種事情,和梅家人并不相幹,更不足以讓那些邪修非要了梅家人的性命,見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她便轉換了思路:
“你的父母呢?你沒有見過他們嗎?”
梅女:“他們死之後便自去投胎了,不曾見過。”
謝漫略一沉吟,道:“你認識鬼妓麼,領一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但鬼妓的客人說不定會知道一些事情。”
梅女頗為不好意思地應下了:“勞煩女郎了。”
謝漫在這客棧中住下,等到入夜,梅女便帶着一個眉眼風流的女子從牆壁中走了出來。
那女子看見謝漫,便吃了一驚,倒退了兩步,就要退回牆壁裡去:“哎呀!你可害苦我了,将這煞神引了過來!”
梅女推着她,不讓她回去,女子無法,老鸨也不敢出來救,便深深地道了個萬福:“奴家愛卿,不知女郎有什麼事情麼?”
謝漫并不答話,她開了天眼,環顧四周,眼神一厲,一拳砸在了左側的牆壁上。謝漫甩了甩手,重新坐了下來:“我想問問你,這附近有哪些邪修?”
常人看不見,隻以為謝漫是砸了牆壁,愛卿與梅女卻看得清楚,牆壁裡藏着的老鸨躲閃不及,被煞氣沖散了魂魄。
愛卿滿臉懼怕,勉強說了兩個,見謝漫不甚滿意的樣子,便要下跪求饒。
謝漫連忙扶起她:“你也是可憐女子,何必跪我?”
她又一想,問愛卿:“你是怎樣被弄進這一行的?”
愛卿垂淚:“好叫女郎知道,我夫家是當地的典史,他常常冤死人,公婆便求了閻王,叫我來做這種事情,還他的貪債……”
謝漫聽得連連冷笑:“你是嫁給他了還是賣給他了?你生前想必家世不如何吧?”
愛卿有些好奇:“女郎怎知,我家境貧寒,倒是我丈夫的前一任妻子家世很不錯,隻是與仆人通奸,被休回了娘家。”
謝漫看着她,很是可憐:“你這歲數,嫁人恐怕也不久,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他娶你回來就是擋災的!”
“你以為他是喜歡你?隻不過是你連人帶魂魄都被算計要填他家的坑罷了!”
愛卿臉色蒼白的倒退了兩步,見她如此,梅女更是可憐她,問:“你成親多久?”
愛卿喃喃道:“我成親一月就死了……我以為是自己沒福,誰料是被人害死了!”說罷,她放聲大哭,哭自己遇人不淑,哭自己眼瞎心盲,把豺狼當成愛人,還甘願給他還什麼貪債!
謝漫等她情緒逐漸平息下來,才道:“這所謂的貪債,恐怕也不是那麼回事兒,閻王爺叫人做妓女,那閻王爺是什麼?保媒拉纖的老鸨子?”
她話音一落,一道驚雷從窗外炸響,謝漫火氣嗖得飚了起來了:“你是個什麼東西?冤屈不知道理,别人罵你兩句就打雷?!”
兩女鬼滿臉懼怕,想讓謝漫别說了,卻見窗外風平浪靜,好似剛才的雷都是幻覺。
謝漫的火氣卻還沒洩,她騰地站起來,按着刀在屋子裡團團轉,倏然,她猛地扭頭看向愛卿:“召你的有哪些?姑奶奶一家家上門問,我不信問不出個一二三來!”
梅女滿臉呆滞,愛卿也驚異于如此冒犯,閻王爺反而退讓,她趕緊帶路,心裡也暗暗希望這位女郎能把這一邊的髒臭盤子全砸幹淨。
謝漫不能走鬼道,她所至之處,從前燈火通明的宅子院子家家閉門閉戶。
她壓着刀,問:“就是這一家了?”
愛卿連忙點頭,謝漫從懷裡掏出個火折子,又用短刀在手指上劃出道口子,抹在火折子上。
吹燃之後反手就丢了過去。
那高門大戶綠瓦紅磚竟似普通紙紮一般熊熊燃燒起來。
謝漫慢慢地抽出刀,朗聲警告:“若是不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我,要麼便燒死在這兒,要麼就吃我一刀!”
衆鬼忙着救火,聽見外面有人喊,細聽之下火冒三丈,正待沖出去之時,便被逼人煞氣堵了回來。
再細看,那把刀血氣森森、煞氣咆哮,這挨一刀鬼還能救?
再一看旁邊的愛卿梅女,還有什麼不懂,冤死的找到靠山,上門來找茬兒來了!
宅子的主人連忙迎了出來,謹慎地停留在謝漫五步之外:“女郎,女郎有話好說,她二人的事情我有所了解……”
謝漫聽完了他的話,扭頭就要去下一家,走之前還不忘告訴宅子的主人:“那火折子裡摻了我的血,下次再敢折騰這些可憐女子,我便不隻是燒你的宅子。”
如果是人做妓女還有掙一口飯吃的原因,那鬼妓是為什麼?掙一口香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