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舟潞這句話,男人片刻靜默,而後嘴角微揚,笑聲低沉而沙啞。他的臉都被沒在刺眼的強光之中,隻能依稀看清鋒利的輪廓。
他擡手理了理肩上的護具,姿态從容,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靴子踩在鐵質的台階上發出清脆回響。明明身上全副武裝,可是那懶散的步伐和随意的姿态,卻讓他看上去像是穿着一身高定西裝,置身于某個奢華酒會之中。
男人的身影從強光中漸漸沒入黑暗,他掃了眼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手下們,嘴角勾起一絲譏諷弧度,斥了句“廢物”,目光旋即轉向舟潞,眼神裡透出散漫的輕蔑。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舟潞終于看清了他的長相。與他這些天來見過的人都不一樣,男人的身形高大健壯,膚色呈現出略深的古銅色,五官深邃,瞳色是近乎于黑的墨綠,眉毛壓着眼睛,使得這張臉上充滿一種野獸般的狠戾。
明明現在的情況是一對四,對方卻全然不在意似的,閑庭信步,直直朝着舟潞走來,又憑着身高的絕對優勢俯身逼近,呼吸都要觸碰在一起。
另外三人見狀立刻就要沖上來,男人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不動,右手輕擡,三指彎曲成爪狀,在空氣中輕輕一劃。
超高強度的韌性纖維戰術服被輕易割開,皮膚接觸到外界潮濕寒冷的涼意。三個人下意識朝着腿彎的傷處看去,傷口像是被什麼極為削薄的利刃割開,肉眼幾乎看不見傷口,幾秒之後,大腦才後知後覺,感知到深入骨髓的尖銳痛感。
“再輕舉妄動,下次可就是脖子了。”
男人收回手指,話音落下的同時,像是有什麼倏地被他抽回,三人不由自主“撲通”跪倒在地,膝蓋一圈滲出暗紅血迹,十分駭人。
“你!”舟潞擡眼怒視,他這幅模樣落在男人眼裡,更像是某種小動物龇牙咧嘴,徒有其表的兇悍。
雖然這小動物在剛剛十幾秒内,輕易幹趴了他數名手下。
“别急啊。”男人墨綠色的眼睛緊盯舟潞,某種惡劣的戲弄在瞳孔中氤氲叢生。
他擡手,寬大手掌鉗制住舟潞憤而揮來的拳頭,帶着能夠将骨頭都能碾碎的力度,臉上依舊挂着遊刃有餘的欠揍微笑,輕聲:“現在公平了,一對一。”
舟潞被他理所當然的态度震驚到,腳下向前絆開試圖掙脫禁锢,對方卻像是死死咬住獵物不放的蝮蛇,冰涼黏膩地纏繞上來,将舟潞所有可能的進攻角度都提前堵死。
這個男人很強。
即便痛覺近乎退化,舟潞也從骨節吱嘎作響的聲音中立刻做出判斷。與男人充滿野性的外表截然相反,對方并非單純依靠蠻力,而是每一個動作都帶着精準到恐怖的控制力。
他後撤半步,嘗試用尚且自由的另一隻手肘擊男人的腹部,卻在半途中就被對方單手截下,他還沒反應過來,男人順勢一擡手,将他兩隻手腕都牢牢壓在頭頂,動作極其流暢。
舟路的雙手被強行擡高,整個上身被迫仰起,男人又像是還不夠似的,手臂繞過他的後背,将人向着自己身前收緊。這一下讓兩人身體貼了個正着,隔着戰術服,舟潞都能感受到對方軀體傳來的強烈壓迫感。
“力氣不錯,但動作太慢,”男人語氣懶散而輕佻,目光從舟潞咬緊的唇角暧昧掠過,看向他滿是怒氣的雙眼,“再多掙紮也沒用。”
舟潞餘光瞥向另外一邊倒地的三人組,雖然依舊無法起身,卻還有力氣向他比手勢告知不用擔心他們,他些許松了口氣,下颌骨突然被捏住,強硬地轉了回來。
“還有心思關心他們?”男人眼神中暗潮湧動,似乎是沒想過還有人膽敢在他面前分神,“你好像不太能看清自己的形勢啊,小東西。”
察覺到男人戾氣更盛,舟潞強行壓下心底的焦躁,重新收斂心神,試圖用近身格鬥反制對方。然而男人卻總是能預判他的動作,不論是肘擊、膝頂,還是反向鎖喉,全部都被男人輕松化解。
不僅如此,舟潞的每一次發力,都會被對方以一個看似輕巧的手法擋住,逼迫他隻能防守。
“你在故意耍我?”舟潞喘了口氣,從男人的桎梏中掙脫開來,卻又立刻就被緊扣着肩膀黏了上來。
男人嗤笑一聲,神色依然滿是不屑和懶倦:“是你太弱。”
他像是也厭倦了這樣無止境的捕獵遊戲,手下猛然發力,舟潞的肩胛骨發出一聲哀鳴,身體不由自主向前撲去。男人趁機反手擒住舟路的手腕背至身後,動作迅捷利落,帶着無法抗拒的力量。
這個動作迫使舟潞不得不半跪在地上,身後男人屈膝抵住他的脊背,帶着惡意的嘲弄逼迫他更屈服幾分。
“我認可你的實力,但也僅限于此了。”男人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高天之上降下,帶着空遠回聲,“弄傷我那麼多手下,想好要怎麼賠罪了嗎?”
“舟潞!舟潞你還好嗎?”這是洛瀾他們的聲音,火燒火燎一般的焦急緊迫。
舟潞眼前泛起模糊水霧,他遲鈍地眨了眨眼,視網膜傳遞而來銳痛,他這才反應過來,是汗水順着落進了眼睛裡。
身後又是猛地一頂,胸腔由于驟然擠壓而掀起疼痛,視野也出現短暫暈黑。在與男人的周旋之中,舟潞的體力耗損了太多,每一次攻擊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而如果繼續防守,也遲早會被徹底擊潰。
舟潞粗喘口氣,從男人的角度看,能看見他削瘦的脊背由于疼痛而起伏輕顫,背後的蝴蝶骨嶙峋突出,順着脊椎骨節一寸寸向上,柔軟濡濕的黑色發尾黏在蒼白皮膚上,因疼痛和壓迫染上一抹病态的泛紅,看起來脆弱無比,乖順極了。
極緻的黑白反差,讓男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絲錯位的欣賞。他鬼使神差般,想要摸上去,好奇那細瘦的骨骼在自己手中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徹底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