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再一次踏入病房時,小孩正坐在床上,玩着第一次見面玩的異形魔方。
他終于沒有再看《昆蟲世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那番話給他留下了陰影。
卿言愉悅地彎唇。
如果是,
那她道歉好了。
下次繼續。
聽見有人進來,小孩的動作一頓,默默地背過身。他甚至都不用看來的人是誰。
而卿言也同樣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幽怨。
她有點想笑。
這小孩,好生記仇。年紀輕輕的,也不怕氣成小老頭。
沒有任何被讨厭的覺悟,卿言淡然自若地走到窗前,欣賞今天的風景。
世安醫院當初在選址上下了很大功夫,很大代價,才達到交通便利的同時,又依山傍水,鳥語花香。
很适合病人修身養性。
樓下的小花園和先前一樣,照例是那麼幾個群體。
曬太陽的。
做遊戲的。
聊天唠嗑的。
隔着玻璃,上演一幕幕無聲的歡愉,沉默的高興。像聾人的喜劇。
也挺有意思的。畢竟在這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地方,是那麼難得。不怪有人看得入了迷。
身後傳來動靜。
是滾輪與地闆在摩擦,有護士推着小推車走進來。
“李恩澤,吃藥的時間到了,要準備吃藥了。”
給予回答的,是異形魔方“咔擦咔擦”的轉動。
後來的聲音就變得很嘈雜了。托盤與鑷子的剮蹭,藥丸從藥瓶中的剝離,等等。
這樣的聲音說不上刺耳,但确實破壞了窗外的景緻。
卿言緩緩閉上眼。
直到,
“砰”的一聲,無數細小而淩亂的聲音密集地響起。像是有什麼持續散落了一地。
随之而來的,是略顯尖銳,且夾雜着憤怒的女音:“李恩澤你幹什麼!”
耳朵被刺得發出抗議的嗡鳴。卿言轉過身。
入眼,是一片的狼藉,一地的藥丸,和一臉怒容的護士。以及,一位無動于衷的病人。
“怎麼了?”卿言終是開了口。
“還不是他,又不肯好好吃藥。”
護士一邊語氣抱怨,一邊手腳麻利地清理這一團糟。
“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無緣無故地鬧脾氣。”
“叫他也不搭理人,剛剛遞藥,還直接将盤子摔了。”
“有時候配合,有時候又很不配合,跟鬧着玩一樣。”
打工人的怨氣撲面而來。
卿言看了一眼小孩,還沉浸在魔方世界無法自拔呢。
“先放這吧,我待會兒讓他吃。”
“那行。”
有人幫忙解決這令人頭疼的問題,護士很快妥協。
但離開之前,她也不忘盡心盡力地再次囑咐:“卿醫生,藥你盡量讓他快點吃,别耽誤後面的療程。”
卿言點頭。
護士走後,異形魔方沒過多久也被恢複,完好如初。小孩心滿意足地将其放下。
卿言這才指了指地上的一塌糊塗,又指了指他:“你幹的好事。”
“?”
小孩眼裡劃過一絲茫然,然後,化為一絲委屈。
卿言殘酷無情地戳戳他的腦門:“不許戲精。”
“還要,把藥吃了。”
小孩:“……”
因為身體還沒有達到手術要求,小孩現在仍在調理。
除了日常的點滴試劑,醫院還開了一大堆的口服藥。
白的,綠的,黃的,五顔六色。
小孩将每種顔色的藥丸藥片區分,然後再一一服下。
卿言:“……”
真是個精緻的孩子。
她壞心眼地打趣:“吃藥吃這麼好,吃飯吃這麼差。你對得起農民伯伯嘛?”
小孩:“……”
*
回到辦公室後,卿言靠在椅子上,背對着陽光,垂眼,沉默不語,
直到一通電話撥出。
不等來人開口,她就徑直開門見山:“我想給李恩澤重新做一份評估。”
*
第二天下午。
大概臨近下班的時間,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敲響。
“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