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擡起頭,無聲地看向卿言。略顯空洞的烏瞳有什麼一閃而過,而後很快消失不見。
卿言笑:“你很喜歡樓下的小花園?”
小孩的眼神明明滅滅,終于在達到某個節點時,開始微亮,又逐漸敞亮。
像年久修失的油燈,總是需要點燈人額外的耐心。
卿言雙手環胸,笑而不語。
她不知道小孩具體在看什麼,剛才的話也多是猜測,但她能感覺到,小孩那由内而外散發的愉悅和安穩。
“你想不想……”
“你們在聊什麼?”
一進門,魚子西就看見了,那面面相望的一大一小。
此刻因為驚吓,而同步地轉過頭,同步地看過來。
魚子西情不自禁地彎唇。有點可愛。
卿言沒急着回答魚子西的問題,她先看了一眼旁邊。
也正是這一眼,小孩有了動作。
微弱的腳步聲響起,有人一言不發地重新回到床上。
拿起異形魔方,像最開始的那樣。
“……”
卿言漫不經心地垂眼。燈滅了。
她擡頭:“沒什麼,隻是随便看看,這裡景色不錯。”
“那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魚子西也沒覺得她們真的有在聊什麼。
畢竟一個說不出話。一個沒什麼好話。
“……”
走之前,魚子西特意到小孩面前和他打了聲招呼。
“李恩澤,我們走了,再見。”
出乎意料的,先前冷冷酷酷的人,這次居然有所反應,很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卿言緩緩挑眉,
“?”
*
從病房出來,要并着肩走一段路。
魚子西看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人,率先挑起話題:“他很少會主動搭理人的。”
卿言抿唇笑:“所以,我應該要感到榮幸嗎?”
如果那也算搭理的話。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空氣吸入肺裡,又被輕緩渡出。魚子西肩膀松懈,神情溫和,是難得的放松。
“就是突然覺得,我對他的治療好像又多了一點把握。”
不會有人比她還知道,小朋友究竟有多乖,又有多難搞了。
這本意上是句略帶惆怅的感慨,哪想身邊的人聽完,沉默幾秒。
“一點?”
魚子西哭笑不得:“說錯了,是很多。”
剛還低沉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怕人覺得還不夠,她又補充:“非常多,非常非常多。”
好誇張。
卿言笑而不語。
勉強認同。
醫院的走廊不長,結構簡單,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魚子西曾經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覺得過于短暫了。
她拂開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開啟新的話題:“在精神科當醫生是一種什麼體驗?”
“你覺得呢?”卿言緩緩垂眸。
魚子西摸摸下巴,細細地想了想:“嗯……無所不能?”
最近有部小火出圈的低成本網劇,名字就叫這個。
《無所不能的女心理師》
“……”
“那可能差得有點多。”卿言很少無奈地笑。
“精神科醫生也是醫生,和普通醫生并沒有什麼區别。”
“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工作量倒是可能沒那麼大。”
沒有手術,沒有急診,很少夜班,很少加班。
魚子西當下就留下了羨慕的淚水:“這也太好了吧。”
不像她們,年紀輕輕就得擔心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後移的發際線。
卿言笑而不語。
對啊,多好。
“隻是悲哀的是,”
“你身為醫生,卻幾乎救不了任何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