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期間,電梯又已經開合一輪。
魚子西從一開始的冷淡,到最後擰着眉,沉不住氣:“能快一點嗎?”
“抱歉。”
面前的人臉色稍有緩和,卿言又愉悅地彎下眉眼:“其實我可以等下一趟的。”
“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舉?”
若不是涵養不允許,魚子西真想将這人趕出電梯。
如她所願,等下一輪好了。
“我沒有這樣說。”
“随便你。”魚子西不想再多費口舌。
除卻開始的驚豔,到後來身份轉變引起的失望,她都沒有多麼深刻的想法。
直到現在。
她向來豁達坦率,很少花心思真正去讨厭一個人。除非那個人,将不可理喻擺到明面上來。
電梯上行。
兩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各自占據對角。默契地将空間一分為二,劃出一條泾渭分明的直線。
時間很長。
魚子西拿出手機,滑上去,滑下來,漫無目的。
倒是卿言,還頗有閑情逸緻,四處打量周圍。
恰好鞋帶散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又走進來一個人。
“喲,今天來這麼早?”
魚子西終于能收起手機了。
她動作懶散,語氣也懶散:“我每天都這麼早好嘛。”
“倒是你,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說昨晚值班?”
宋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為了地球的生态平衡,那當然得是值班。”
摁下樓層鍵後,宋七和魚子西肩并肩站好。
“昨天晚上連接幾個急症,忙得我是暈頭轉向。一晚上都沒怎麼休息。”
她指了指自己的熊貓眼:“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沒法見人了。”
魚子西冷漠臉:“說得平常好像沒有似的。”
氣得宋七直接給了她一肘子:“去你的。”
瞎說什麼大實話。
兩人平日打打鬧鬧慣了,不動手動腳就心裡癢癢。
宋七又碰了碰魚子西的手臂:“哎,你聽說了沒?”
“什麼?”
宋七朝她擠眼:“精神科來了位非常漂亮的主任。”
主任哎。
頭沒秃成地中海,發際線沒移到太平洋就不錯了吧。
魚子西往某個角落看了一眼:“嗯,知道。”
“知道?”
“你見過?”
魚子西回答得不假思索:“嗯,見過,就那樣。”
像是又想到什麼,她挑起眉,刻意地提起聲線:“那人連襯衫紐扣都要系到最上面一顆,也不嫌硌得慌。”
“無趣。”
怎麼回事?平常也沒見到這人這麼喜歡在背地裡蛐蛐人家啊。
醫院人多眼雜,宋七連忙幫人打圓場:“萬一人家走的是禁欲風呢?”
比如黑山老妖。
“你忘了,之前有一段時間你可喜歡這種風格了。說是什麼,斯.文.敗.類。”
“嗤。”
不知道從哪發出一聲輕笑,魚子西瞬間變了臉色。
晴轉雷暴雨。
宋七也被這一聲吸引回頭。
一回頭,剛還困困不已的眼神一下煥然一新。
仙女。
她看到仙女了。
這人剛才蹲在地上系鞋帶,又被魚子西擋在身後,宋七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有發現,
仙女在跟她一起坐電梯!
“抱歉,打擾你們說話了。”卿言彎彎唇,臉頰上浮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酒窩。
宋七連忙揮手:“啊,沒事沒事。”
她紅着耳朵轉過身,拼命地朝魚子西使眼色。
仙女。
仙女。
仙女。
重要的話說三遍。
但一反常态的,魚子西始終裝作視而不見,一聲不吭。
這人今天怎麼回事?又犯病了?
反正宋七沒病。她按耐不住好奇心,裝作不經意地回了好幾次頭。
每次一回頭,總能和那清然帶笑的新月眼對上。
啊啊啊,瘋狂心動。
“你的樓層到了。”
當宋七試圖再次回頭時,魚子西一把捧住她的臉,強行掰直,扭送出門。
将人,連聲一并杜絕在外。
“哎!”
“仙女姐姐……你……我……”
電梯裡的人又是一聲輕笑。
真是沒眼看。
魚子西咬着唇,皮笑肉不笑地回頭:“你笑什麼?”
空有美貌而已。
卿言知錯就改:“抱歉。”
魚子西:“......”
這謙道得,一點都不真誠。
卿言倚靠在電梯上,閑來無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的這副皮囊,好像還真的挺受歡迎的。
現在是。
之前也是。
卿言輕垂下眼睫,唇瓣微彎,無端地露出點笑意。
“你好像很讨厭我?”
聽聽,這像什麼話。這讓人怎麼答。
掀桌子.jpg
魚子西側過臉,唇角微扯:“沒有。”
語氣淡得像是四十度的涼白開,明晃晃地寫着:【我在撒謊。】
卿言失笑。
短暫的沉默後,又是一大段的相顧無言。
有的人是懶得說。有的人,同樣也是懶得說。
兒科在14樓,精神科在18樓。電梯門開時,魚子西終于按耐不住地吐出一口氣。
總算是到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出門。
于是便沒發現,她動身後,卿言走到她先前的位置,不經意地摁下閉合開關。
“希望,“
電梯門緩緩合上的瞬間,對着門外那雙怔然的雙眼,卿言低頭微微一笑。
“你可以一直這麼讨厭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