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殊眸光深遠,惹得姽婳久久怔愣。她避開視線,沒有出聲。
絲絲縷縷的仙力,輕柔地纏上姽婳的身軀,順着毫無溫度的肌膚一點點的向上攀去。
仙力蘊藏着綿長生機,在姽婳身體上停頓片刻後,便倏地消失不見,隐匿在她的肌膚下。
姽婳先是皺了眉頭,壓制住心底的疑慮後,逐漸放松下來。她總覺得元殊好像在确認什麼似的。
面前的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姽婳的臉頰,天生的沉寂與漠然早就被打破。
姽婳的靈骨重新生長出來,對她而言,重塑之痛和刮骨之痛并未有任何區别。
凡間的沈澈身死後,源源不斷的魔氣同消失的記憶湧向姽婳的四肢百骸。被羅刹拖進地府,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後,她忽然覺得累極,隻願意一切如夢般消散。
眼前人明明是一樣的長相,偏偏姽婳沒有捕捉到同樣的情緒和表情。
視線水霧般模糊,姽婳不争氣地狠眨幾下眼睛,定住心神後,慢慢睜開眼睛。她變成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要睜開腰間的手。
元殊面無表情的加大手上的力道,嘴裡卻難看地笑着:“還活着呢。”
很好,凡間學來的戾氣一點也沒消失。
姽婳鼻頭發酸,強撐着讓自己不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掙紮不開元殊的手,深吸一口涼氣,喊了聲,“松開我。”
正以為元殊會同以往一般,不撒手時,姽婳突然覺得身上一輕。她毫無規矩地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腕。
伸出的手腕卻突然落下一滴冰涼透明的液體,姽婳隻靜靜蜷縮起身子,坐在原地。
她悄悄擡頭看了他幾瞬,心裡五味雜陳,從地上爬起來,又對元殊笑道:“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元殊臉上不見淚痕,他搖了搖頭,兩人就這樣對視着,姽婳對着元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可笑着,喉嚨裡卻溢出無法自制的哽咽聲。就在元殊想要上前一步時,一隻身軀龐大的妖獸跳到姽婳面前,嘴裡嗚咽哭嚎不停。
“哎呀,我都以為你死了。原來你沒死,我就知道你命硬,死不了。”
太陰哭了半天,高興姽婳還能動的同時,又開始懷疑地檢查起姽婳的四肢。
姽婳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随即手握成拳頭,毫不猶豫的一拳垂在太陰的頭上。
隻聽一聲慘叫聲,太陰立時後退幾步到元殊身後,它搖了幾下腦袋,驚喜喝道:“是你是你,這力道絕對就是那個煞鬼。”
姽婳作勢要再打它,吓得它一下飛起來藏在遠處的山石後。“神君啊,你自己看,我先避一避。”
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筆,姽婳歪了歪腦袋,不明所以地望着面前這奇怪的一仙一獸。
元殊沉默許久,才終于說道:“姽婳。”好不容易發出的聲音艱澀低啞,其中藏着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清楚的東西。
姽婳心裡本就發虛,瞧見了那雙漫着水霧,晦暗不明的眼睛,心中更是一刺,不敢胡思亂想。
黝黑的眼睛長久地愣着,她靜靜站在河畔看着元殊,卻不願走近一步,同他說一句話。
原本耷拉着眉眼,不肯說話的太陰此刻竟然又站起身,慢慢走了過來。
它偷摸飛到姽婳身後,用自己的角推着姽婳向前走去。
姽婳站在它面前,疑惑地皺着臉。
太陰不再喊叫,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原以為姽婳會幹站着,不理會他的動作又或者再捶它一拳。
不曾想姽婳竟然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額頭。
她可真是奇怪,太陰低頭想着,喉嚨裡不住地發出“咕噜咕噜”聲,身心滿足至極。
直到元殊給了它一個警告的眼神,它才戀戀不舍地蹭了姽婳的手掌,又遠遠地躲開。
河裡的怨鬼嘶吼着朝姽婳移動,直到姽婳不耐煩地瞪了一眼,河中肆意造作的鬼魂才安靜了下來。